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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继兄一般黑(73)+番外

迎客入堂,堂前摆着还未来得及挪走的红珊瑚,此物属于富贵祥瑞之物,这般莹润色泽,又有孩童高的更是罕见,一般人家见都未见过。

李煜浅浅目光扫过珊瑚,也是坐了下来:“景夫人不必在意,不过是举手之劳。”

第一次走失,就是东宫派人将顾容华送回的府衙去,对此他竟是只字未提。

景岚上前见礼,也是一谢再谢:“容华神志不清,是以才会认错人,刚才哭了这么一通,冒犯了太子,我看衣衫上都有泪渍,回头差人给东宫送些新衣聊表心意。”

李煜伸手,修长的指节在斗篷细带上轻轻一勾,随侍春时已然上前,将斗篷接了过去。

前面肩上泪痕犹在,她的眼泪可是真多。

轻皱眉,也是看向景岚:“夫人这病,还是第一次见,却不知她这是时好时坏,还是总神志不清?”

景岚垂眸:“十几年了,多半都是神志不清的。”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太子看着容华的目光,别有深意,是以说话也是半真半假,不敢托底。

李煜目光浅浅:“那是缘何才这般模样?”

景岚眼帘一颤,叹了口气:“都是孽缘,受了情伤,一时想不开就这样了……哦对了,太子殿下说是受谢聿所托,却不知所托何事?”

李煜见她神色,也不再问,一回眸,春时呈上一封书信来,双手捧到了景岚的面前。

李煜的注意力似已在容华身上撤回来了,眉目温和。

太子是出了命的温顺性体,市井传言说他是百年难见的亲善储君。

景岚拆开书信,里面详细记载了谢聿平时一日膳食,足足有一年之久。她看了两眼,抬眸:“这……这孩子是怀疑膳食与药性相冲?”

李煜见她意会过来,轻轻颔首:“此事晋王尚不可知,他托了我,让景夫人帮着查看一番。”

每日都有记录,吃了什么喝了什么,既然汤药上查不出什么,谢聿怀疑膳食中有问题,可膳食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心细,记录许久,托了李煜送了景岚这来,也是最后的一丝怀疑。

景岚将书信收好,也是一口应下:“景岚定然尽心尽力,请太子殿下放心。”

李煜勾唇,点头:“当然放心,景夫人与晋王似乎交情不浅,这株红珊瑚乃是贡品,今早父皇赐了他,这方才得了,就送了府上来,可见一般。”

景岚笑,也不辩解。

有的时候,对于别人的试探,就笑笑不说话最好。

果然,李煜探不出深浅,也不再问,这便站了起来:“既是如此,那便等夫人消息,此事不得让晋王知晓,夫人聪慧,自当知道什么意思吧?”

景岚点头:“如有头绪,必当告知太子殿下。”

李煜起身,春时一捧手里的斗篷,因斗篷上有那点泪渍,不敢给穿。

李煜也果然没有想穿,这便告辞。

一盏茶都未喝,他左右看看,也是疑惑:“才还见着顾今朝,这会儿去了哪里?”

自太傅那见过,也算师出同门。

他这么一问,景岚也是左右看了两眼,心中狐疑,面上只是笑笑:“她自小就跟姑姑亲,这会儿许是在看着容华,太子有事传唤?不如我让人去寻?”

李煜本就随口一问,这便往出走了:“不必。”

景岚连忙出来相送,走了大门口了,禁卫军拥簇着李煜,很快便出了府门,李煜上车,小太监春时蹬蹬蹬又跑了回来。

到了景岚面前,也是笑吟吟地揖了一揖:“夫人,我们殿下让我知会夫人一声,说是宫里曾有先例,有位太妃得过癔症,后来有位老御医接连给开了几十服药,加以针灸,后来就开了心窍那么好了。如今老御医已不在宫里,但如需引见,举手之劳,东宫可帮夫人见一见。”

景岚闻言大喜,也是将腰间的锦袋整个扯下来塞了他手里:“那可是太好了,多谢殿下记挂。”

春时也未拒绝,拿了那锦袋转身走了。

上了车,李煜正勾着窗帘往外看,景岚还站在门口。

马车渐渐驶离,春时将锦袋捧了他面前:“景夫人好大的手笔,我看这锦袋这么重,里面怕是得装不少银钱,都给了我。”

李煜放下窗帘,回眸瞥了一眼:“嗯,赏你了。”

春时怀里还抱着那斗篷,收了锦袋,又将斗篷举了一举:“殿下,这斗篷……”

其实也不过是泪痕还在,李煜并未抬眸,只是皱眉:“也赏你了。”

春时大喜,笑得合不拢嘴。

马车绝尘而去,天边的最后一抹彩霞也要落下去了,景岚返身直奔后院,后院容华的屋里,来宝和翠环侧立一旁,容华侧卧了榻上,画师不知所措地站了一边,因是太子派人叫来的,还不敢轻易离去。

景岚掀了门帘进门,就瞧着这副光景。

顾容华背对着她们,朝着榻里,鞋都没脱,就那么歪着。

她忙看向来宝,来宝嘴快:“才画了一点,就不让画了,躺了榻上这会儿好像睡着了。”

景岚只得来送画师,也是好生让人给拿了银钱,说来日得空再去请。

画师巴不得这就离开,赶紧去了。

景岚让来宝去送,自个却是上前,走了榻前这就坐下了,倾身扳着容华的身子,轻叫了她两声:“容华,容华睡着了?”

顾容华原本闭着的双眼,这就睁开了:“他走了?”

景岚嗯了声:“嗯,走了。”

容华回身坐了起来,眼底还红着:“他长得和李郎可真像,若说十几年了都有点记不清了,一看见他就又想起来了,李郎十几年前,可不就他这般模样?”

相伴十几年,容华如何不知她的。

她若真个突然神智不好了,谁也不能把她拉开的,不想李煜送了她回后院,几句安抚,她就任凭他走了,那时候景岚就知道,容华这是装的。

顾容华吸着鼻子,还有些许哽咽:“我记得他,我见过他,却不想他竟是太子,来咱们府上干什么?借此闹了一通,只让他知道我是个疯的,日后若有事,就拿我出去抵上。”

景岚拉了她的手,紧紧握住了:“胡说什么,别乱想,他亲自登门的确有些蹊跷,但不至于有什么大祸,放心吧。”

容华也靠了她的身上:“你说,李郎跟我说他府上在扬州,会不会是骗我的?”

在扬州根本找不到那个李家,景岚早有有所怀疑。

不过到了京中之后,却未想过此事,姐妹两个面面相觑,此时都想到了一处去,不禁齐齐摇头,连呼不可能。

这边说着话,景岚也是奇怪:“今朝也不在你这里,去哪了?太子来时还在,一回头就瞧不着她人影了,你可看见了?”

容华当然没看见,两个人忙是叫了翠环去寻。

翠环应下,才一出屋,来宝送了画师回来,这便冲进来了:“不好了,刚才在大门口听着哀乐了,我听着挺近的就打听了一下,说是穆夫人才没了!”

景岚忙是站了起来:“怪不得,我才在门口也听见了,急着回来没多想,那今朝肯定是去穆家了,好歹姐妹一场,穆夫人于我也有恩在先,我也去瞧瞧。”

她安顿了下,让来宝和翠环陪着容华,这便换了素衣,取下了金钗,赶紧往中郎府去了。

顾今朝的确是在中郎府中,她跟着景岚迎了太子,听见哀乐,转身就出来了。

的确是中郎府的哀乐,其实后事早就准备好了,穆夫人一日挨过一日,挨了几个月已是油尽灯枯,今个精神头那样好,竟是回光返照。

穆庭宇自景岚那宅院跑出来之后,就回了中郎府。

才一入府,小厮就来叫他,说是夫人不好了,找他呢!

才还和她说着话,怎想竟是这样的快,少年急匆匆奔了后院去,到底是见着阿娘最后一面,穆夫人拉了他的手,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剩两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