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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继兄一般黑(87)+番外

穆二他哥哥真是好啊,每次都仔细给穆二身上的土拍掉,拉住他的手,跟他说一会回去,给他准备了什么好吃的,让他乖一些,不要惹阿娘生气。

今朝和来宝回去,就是在泥巴里打滚,她爹娘也只是一笑了之。

她一直都想要个好哥哥,后来她开始试探着叫那兄弟俩个大哥二哥,他们也都不怎在意,其实她心里很高兴,自此待穆二更亲厚一些。

穆二待她也是掏心掏肺,他总是爱笑,爹打了也笑,娘骂了也笑。

在那样的家里,他笑时最多。

几多时候,他也不怎笑了,成长的代价,如果就是失去,那又能得到什么。

长大了以后,就有太多的不得已,顾今朝一路低着头,到了府院门前抬头一看,竟是不知不觉走了林家来,自从爹娘分开之后,她还未回来过。

在门口站了一站,正是犹豫要不要进去,看门的小厮来回走动瞧见她了,一下子就冲了出来:“公子回来了?这么冷的天耳朵都冻红了,快进来!”

说着不由分说到门前把她推了进去。

这大嗓门进门就喊了起来,说是咱们今朝公子回来了,毕竟住了几年,都相熟,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她也是五味杂陈。

林锦堂不在,春香月前给他生了个女儿,她阿娘还让人送了礼和些许银钱来。

到了院里,早有人去老太太面前送信了,今朝跟着从前认识的丫鬟往后院去,到了院中,就听见孩子的哭声,一声接过一声的。

她左右张望,小丫鬟跟她说,春香生了个女儿,她自己都带搭不理的,孩子一直都是奶娘看着,这两日肚子不好总是哭。

顾今朝长长叹了口气,进了老太太屋里。

这老太太才听说今朝来了,正要下地呢,见着人一掀帘子进来了,赶紧对她摆手:“快过来,给我瞧瞧,这都多长时间没见着了……”

平时只当断了关系,不来时候也不想,来了,一见到人,就湿了眼眶。

今朝上前,扶着她坐下了:“祖母……”

老太太见她依旧喊了自己祖母,更是红了眼:“好孩子,祖母都念着你多长时间了,给你做了百福衣,你也不来,鞋都做好几双了!”

顾今朝挨着她坐下,听见外面好像还有孩子的哭声,叹气:“祖母不是有了亲孙女,还想我的么?”

老太太哭笑不得,直抚着她脸:“竟说傻话,你娘是从林家出去了,可你一小就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就是阿猫阿狗养久了还有个情分呢,何况是人,我们今朝是天下最好的孩子,祖母当然想你。”

或许,世间总没有两全,今朝靠进老太太怀里,红了眼:“祖母,我突然想,什么叫不得已呢,我爹和我娘和离,也有不得已吗?是不是人长大了以后,就有了太多的身不由已和不得已呢?”

胸中苦闷无处诉说,在老太太面前靠了这么一靠,不禁落泪。

林老太太忙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诶呦,谁给今朝惹哭了?别哭了,世道轮回,从生老病死人就没办法掌握自己,人和人都不一样,是以太多不得已。”

她最近念佛,很有受益,揽住今朝在怀中轻轻安抚着,见她总不展颜,又晃了她肩头:“要不要看看小妹妹,让奶娘抱过来看看。”

顾今朝吸了吸鼻子,点头:“要。”

外面很冷,奶娘将孩子包好又仔细裹仔细了,才带了过来。

摊开襁褓,才还哭着的孩子,这会吮着手指头,睁大眼睛直蹬着小腿,可爱得紧。

老太太推着今朝:“你小时候一定比她好看,你摸摸,摸摸这小脸……”

一想到都是因为这个孩子,爹娘才和离,本来没有多大兴致,但是亲眼瞧见了,又觉不同,她伸手轻轻点着这孩子的小脸蛋,柔软得不可思议。

抬眸:“我爹呢,他喜欢吗?”

林老太太直笑着:“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他怎么能不喜欢?”

顾今朝再低头,小宝宝便入了眼。

男女之爱,多半就是这样的吧。

就是当年再恩爱,散时候那般懊悔,他得到了想要的,也算是一种抚慰吧。

慢慢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认了命了,就会有新夫人,重新开始。

怪不得阿娘总说,情至深,则伤人,因为总要分开。

低头逗弄了一会儿孩子,心中那般痛竟似少了些许,和老太太说了会儿话,拿了她送的百福衣和鞋,包好了,提了手里才从林家出来。

时候不早了,顾今朝快步走回了新宅门前,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徽眼熟得很。

她肩一低,抬头走进。

一路走回自己屋里,才把包袱随手放了一边。

来宝给她打了温水,洗了手脸,回身就倒了榻上。

闭上眼睛,顾今朝有点累。

来宝来回走过,还十分不解:“今日这是怎么的了,了无生气的……”

今朝闭着眼哼哼着:“昨天晚上喝了太多的酒,今天有点头疼,你出去把房门关上,我躺一会儿。”

来宝一口应下,才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叫了她一声:“对了,刚才中郎府来了人,他家二公子让人送了点东西给你。”

顾今朝一下坐了起来:“在哪里?”

来宝往矮桌上指了一指:“喏,竹箱子里就是,好像还挺重,不知装了多少东西。”

说着走了出去将房门关好了。

今朝回头,矮桌上果然摆着一个竹箱,她爬了桌边,将整个箱子都抱了榻上来,果然很重。

打开,放在箱子最上面的,就是那只草兔子。

伸手拿出来放在掌心,回忆在脑海当中一幕幕闪过,有什么东西立即蓄集在了眼眶里,她一手点着兔子的短尾巴,扯着唇想笑,没笑出来:“顾小朝,他不要你了啊……”

有什么从眼底滚落,顾今朝将草兔子放了一边,又在箱子里翻腾。

里面真的装了很多东西,她给他编的花环,已经变成了枯枝。

她送他的匕首,静静躺在一角,下面还放着各种玩意,都是平常一起时候给他的。

一样一样拿出来,看了又看,最后又一样一样放回了竹箱。

只留那只小兔子,就那么看着,也是喃喃出声:“顾小朝,看你那点出息,这有什么啊……”

房门微动,顾今朝一直盯着那只兔子,以为是来宝又回来了,并未回头:“我不是说了吗?我累了,我要躺一会儿。”

鼻音当中,已带了哭声。

脚步声不停,不似来宝,她蓦然回头,谢聿一身锦衣,走了过来。

脸上还有泪珠,顾今朝别开眼去:“你来干什么?”

中郎府失去了穆庭风这个顶梁柱,有意与公主府联姻,此事已有苗头,谢聿得了消息,即刻赶了来。

他几步走了榻边,低眸看着顾今朝。

她脸上还挂着两滴泪珠,双眼微红,扬着脸也看着他,不知那神色当中的几分倔强是给谁看,仿佛有巨石压了胸口,疼的却是他。

谢聿站了她的面前,目光扫过竹箱以及旁边的小草兔子。

伸手拿了过来,顾今朝偏脸看着他,已是哽咽出声:“你别碰它,那是我妹妹顾小朝。”

说话间,泪珠又是掉落,谢聿回眸,将小兔子放回她手里:“就那么难过?既然这么难过为什么不问问他去?问问他为何要往你心口上捅刀子?问问他为什么不亲自来送?”

顾今朝轻轻吸着鼻子:“我这么聪明的个人,当然知道他不来的道理,这样也好,这样也还好。”

或许来之前,还有庆幸。

见了她之后,只剩恼怒,恼怒那人让她痛,连着他的五脏六腑都抽痛起来。

面前的人儿眼也红,鼻尖也红,就这么看着,都手足无措。

再多的心计,隐瞒下来的所有事,在她面前都似不值一提,伸手抚在她脸上,就那么慢慢抹去泪珠,谢聿撩过她耳边的碎发,就连声音都轻柔得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