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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人府(149)

作者: 豹纹骆驼 阅读记录

朱启佑初回京城,自然听不出其中门道。他又问采青:“昨日我见姑娘深夜还在用功,平日里读书都这般努力么?你怎的不劝劝?”

采青忙跪下请罪:“二爷恕罪,是奴婢不好。往日到了时候,奴婢都会提醒姑娘早些歇息的。但前些日子姑娘犯了错,被陛下罚抄十遍《论语》,又赶上二爷凯旋回京,姑娘应当是想白日里同二爷多相处些时间,才夜里用功抄书的。奴婢知错了,下次一定好好规劝姑娘。”

朱启佑还想问采青犯得是什么错,却不曾想隔壁的小儿自己却醒了,她见身侧无人服侍,便喊采青的名字。

采青忙起身向外走,突然想起二爷还在跟前,忙回过头来请示。

“你先去罢,叫她别太急了。”朱启佑吩咐道。

父女二人一同用过早饭,席间朱启佑问清楚了小儿受罚的始末。

“女儿是叫景晔给连累了。”有了一夜时间缓和,小儿也不似头晚那般拘谨,说罢还对着父亲吐了吐舌头。“女儿可算是将《论语》给抄明白啦!”

朱启佑从前常被宋羿责罚,倒是从不曾细想过他罚人的原因,反正皇叔祖想折腾人总有理由。听见小儿这般说,他也有些好奇,便问道:“怎么说?”

“因为‘仁’,”小儿放下筷子,“很多人都问孔夫子什么是‘仁’,整篇《论语》讨论最多的也只有两件事,‘仁’和‘礼’。景晔失了‘仁’,又以‘礼’来当幌子,陛下不喜欢他这样,故而罚他。”

“那倒也不只你一人受了连累,”朱启佑伸出食指,点了点女儿的鼻子,“那小内侍不也被罚抄了十遍?”

“他本来是要被处死的,如今只需要罚写,怕是回去烧高香了罢。”小儿道,“况且他被罚也是有原因的。他在自辩之时提到了论语,陛下却告诉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说他也没读透,这才罚写。”

“皇孙坚持要处死,旁人都不敢劝,你却强要出头。”朱启佑想起什么,又问,“你同那小内侍很熟悉?”

小儿摇摇头:“怎么爹爹你也这般问?好好一个人凭白要被打杀而死,便是个陌生的人,女儿也不该漠然不理罢?”

“爹爹不是责你,”朱启佑道,“只是想着你在宫里爹爹照料不到,那小内侍既得了你的救命之恩,你若是也喜欢他,爹爹去同陛下说,将他调去你身边服侍可好?”

“女儿虽时常见到他,却也没说过话,与他算不得熟悉。”小儿却推拒了,“况且女儿瞧陛下对他颇为欣赏,爹爹可莫要胡乱讨人,凭白耽搁了人家的前程。”

“你还懂得这许多!”朱启佑笑得合不拢嘴,他吩咐下人撤了宴席,牵着小姑娘的手送她回到房间。

“那小内侍的确与众不同,他说想成为君子,陛下也并未责怪他。”小儿仰起头,“爹爹,内侍也可以成为君子么,那为什么陛下还要定下严苛的规矩来约束他们?景晔说阉人不是人,只是服侍天家的家奴,不配受到君子的教导。我觉得他说得不对,却也不知如何驳他……”

“爹爹没想过这个问题,”朱启佑见女儿认真,也做了谨慎回答,“爹爹平日里接触太监内侍,只觉得他们在宫中做工,太监好似咱们侯府的管家,内侍便如同小厮。他们便是在宫中赚些银钱来养家,与外面的仆役也没什么不同。仆役们有的刁蛮有的良善,内侍应当也是有好有坏的。只要个人修养达到了,应当人人都可成为君子,并不拘泥于身份罢。”

“那女儿呢,女儿也可以成为君子么?”

第七十一章 父女

朱启佑无法回答女儿的问题,他素来不爱研究这些之乎者也的东西,对经义的具体要求也并不明晰。印象中,经籍内对“君子”一向以品德来评断,并不限定男女。不过现实中,冠以“君”称的女子大多来自风尘,真正的贵女并不与士大夫共同评判,而是以“贤”来评定品行。

他舍不得女儿受礼教的苦,并不介意为她解开这些束缚:“爹爹觉得可以。”

小儿却道:“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于斯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先生说妇人指的是太姒,孔夫子说太姒是妇人所以算不得治国的人才。女儿以为,既然武王将太姒算在了十位能臣之中,那太姒应当是为武王做了许多事的,为什么只因为他是女子,她所做所为便不算数了呢?孔子说:‘九人而已’,女儿不懂。”

朱启佑被问得哑口无言,《论语》中这句话生僻了些,他甚至都没什么印象,女儿竟然背得如此流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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