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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邪同人)旧朝遗事(34)

作者: 鱼团团 阅读记录

吴邪低下头。棉袍的袖口针脚稀松,有一根线吊了出来,怎么也扯不断,反勒进他的皮肉。

王公子道:“松江一线,本就是他亲自经营着,出事的时候具体情形我也不知。好在最后人没事,正应了那句话——吉人自有天象。况且张家家大业大,也不至于为了几船货物便伤筋动骨……”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却折损了家中几名伙计,还有我们上次一同出游,那撑船的船老大,也一并葬身湖底,唉。”

吴邪只觉得口舌发干,却又四肢冰冷,无法动弹,愣愣地看着王公子。

王公子道:“老话也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他们惯走水路的,总逃不过个命数。而且都是张家老仆,定会有人抚恤他们一家老小,你莫要太记怀了。”

吴邪点了点头,艰难地开口问了一句“小哥他……他如今如何了?”

王公子皱了皱眉:“听张家人说,人救起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多亏怀里抱着块木板,在湖上漂了一夜。如今,也应该大好了,我出门的时候,听说已经可以下床了。”

已经入冬,屋内也不十分暖和,吴邪却汗湿了一背。刚才有那么一瞬,他真的心如死灰了。如今听说他没事,四肢百骸似乎才慢慢有了知觉。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一点儿,看向王公子,道:“如今湖广皆不太平,你又为何独自出门?也是你我有缘,今日竟在这里遇到。”

王公子却谨慎起来,四处看了看,才凑近了说:“我听说黄州有变……”

吴邪乍一听,大惊失色。王公子冲他使劲地挤眼睛,他才没喊出来,不由得也凑近了,低声问道:“你可是说那蕲州作乱的刘汝国?”

王公子点了点头。

吴邪怒道:“你莫不是疯魔了!好好的,寻他做甚!”

王公子高深莫测地笑了笑,道:“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不出来游历一番,怎知道天下有哪些挣钱的门道……”

吴邪匆匆打断他:“还是疯话!你可知刘汝国为何来黄州,正是蕲州梅堂被官府绞杀,这是时时要掉脑袋的事,你竟然,竟然如此糊涂!”

王公子见他真的动了怒气,低眉顺目地不敢再造次。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不是没找到……”

吴邪猛地一拍桌子:“找到了就没你了!”周围茶客纷纷侧目。王公子吓得一个激灵,半天不敢言语。

但到底还是耐不住,一会儿又小声说:“当日你二人去的京城,回来却只有张兄一人。我问你去了何处,人人都道你出门游历去了。我着实羡慕得很,总想着你既然能去得,我也能去……”

吴邪听到这里,便觉得有些不对,试探着问:“你也是从家里不辞而别?”

王公子点了点头,脑筋却又突然灵光了,反问道:“你说‘也’是何意?难不成你是偷着跑的?”说完,搓着手,不住地念叨,“原来如此……”

吴邪尴尬地点了点头,道:“我也是有苦衷的。”

王公子恍若未觉,自顾自地叨叨了一会儿,又问:“可是连张兄也不知情?怪不得他从京城回来,脾气就差得很……”说着看了看吴邪,又是一笑,“原来是在你这里触了霉头。”

见吴邪不答,他又上下扫了他几眼,才道:“你何故连他也不说?你俩不是好得很?”说完又是一笑。

吴邪无法,只得将离家原委照实说了一遍,王公子听完,却又不言语了。

两人相顾沉默许久,王公子才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自小便读书不多,圣人之书也未读过几本,唯独一本《庄子》,也因为写得奇幻怪诞,才多看过几遍。《逍遥游》上讲,‘举世而誉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这种人,世间可能寻得?定是圣人的玩笑话。后来我结识了张兄,才知道世上原是有这种人的,是我未遇到罢了。”

吴邪看着他,只是不语。

“人若是真的无欲无求,合着就该归隐山林出世去了。但张兄到底不是隐士,他偏要求他求不到的,如此,真如庄子所说‘犹有未树’了。”

吴邪清清楚楚他的意思,然而正因为懂,才更无法开口。

王公子又道:“且不说我,你也是读书人,正如朱子说,‘孝悌忠信,皆是天理。’我知道你心中苦闷,你自小学的都是那些存天理,去人欲的狗屁东西。”

吴邪本低头静静听着,谁想到他竟说出如此的混账话,目瞪口呆地抬头看着王公子。

“要我说来,天理本应是良知,良知便是知善知恶的心。除却人心,不见天理。人心真诚恻怛地求生,那生便是天理。若求爱,那爱便是天理。那一番求生求爱的心,自然明觉,便是良知。若真的弃掉良知,你说的天理难道不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