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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侍寝?砍了!(出书版)(25)

心里糊里糊涂在盘算着,我是该毫无顾忌的抓紧他的手,将爹爹气得爬起来拿着大棒子追着打我呢,还是现在上前去跟他断绝关系,自此老死不相往来……

大概是老天早已不动声色的摆好了这一局,我正站在大雨地里踟蹰,远远行来一对男女,合撑着一把伞,即使隔得这样远,我想我也已经看清楚了伞下男子清俊的眉眼……他的一臂正挽着身畔女子的细腰,虽大雨之势不减,但他二人依然行走翩然,纵然二人下裳皆被雨淋湿,但那份甜蜜之情不曾被冲散……

那二人到得我身畔,我听到秦玉筝娇声嗔道:“晏郎……”我立时恨不得自己已已经此死去……从不曾来过这里,从不曾认识这个人……

那把伞在我面前停了下来,伞下的男子眉目清俊,宛如旧时模样,可是瞧在我眼中却是那样的遥远陌生……爹爹从前曾笑着对我半开玩笑说:“政治斗争中,必要的时候,美男计也是计,小子你别不当心……”

我心中有什么东西碎掉,片片掉落,以至于只能强扯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好巧……我出来……”

我出来干吗?

四顾踟蹰,无处可去……

秦玉筝冷冷哼一声,已先叱道:“安小郎,你也太无赖了些!大陈谁都知道,晏郎并非断袖,你这般恋他如狂,非要毁了他的名声,才开心吗?你以为人人都同你一般没皮没脸吗……”

我茫然的去瞧她那一开一合的樱唇,唇形姣美,带着难言的诱人色彩,可是吐出来的话却偏偏恶毒无比。

她身边的少年俊目微仰,不过隔了半夜一日的功夫,从前如画眉目就陌生如斯。他一臂仍牢牢揽着秦玉筝的细腰,显然打定了主意要袖手旁观……

“……你真是得了你爹爹那没皮没脸的真传……”

我瞳孔猛缩,心头一口暴戾之气猛窜了上来,想也没想,狠狠挥出一掌,只听得一声惨叫,秦玉筝的脸上已添了五个肿起来的指印。她大哭着转头寻找援兵:“晏郎,这厮居然敢打我……你要帮我教训他……”

伞下的男子默默将伞交了给少女,自己上前两步来,眉眼立时被雨水打湿,显出一种山水墨色一般的雅致来。他上前两步,薄唇轻启,低低吐出几个字,却宛如在我心上扎下一排深深的尖刺来,疼痛到了极致,人反倒显出一种钝意来。

他说:“安逸,你爹如今已不能下床,就算拿着个虎符一时半会也不能出府理事。你以后也不必来找我了,大家同朝为官,给彼此留点颜面罢?”

我吃力的想要消化这几个字,只觉心头茫然,东湖小舟之上那样甜蜜的心境仿佛只是一个虚幻梦,眼前泼天大雨浇下来,现实冷且寒,无处可躲。

他见我一动不动,如画眉目微蹙,侧头想上一想,温润的眼神里渐渐漾开了些笑意:“你死赖在这里不走,是不是想要还那一巴掌?”说着挥手,重重一掌击在了我胸前……

我喉中一股血腥之气,猛然喷了出来,一下就染红了他的长衫。

他面上一股愕然之色,不知道是惊异于我的迟钝还是惊异于我的不曾避让。多少年流水岁月而过,面前挺拔骄傲的少年,曾是瘦弱的幼童,小时候常常被我追着屁股喊着:“媳妇儿……”

也不知是我入了魔还是中了蛊,恨不得能将心掏了出来给他。如今这段孽缘总算也到了尽头。我勉强一笑,头顶大雨飘泼,就算是泪雨如瀑,此刻也瞧不出半分狼狈,半分失态。

“媳妇儿……”

始终觉得这称呼好……时光仿佛一下便回到了小时候,他无力反抗的时候,被我死拖着走……咬着唇委屈的快要掉出眼泪来,却又不敢分辩,只要我举起拳头在他面前晃晃,他便乖乖听话。

秦玉筝撑着伞上前来,气愤的叫道:“安小郎,你嘴里胡沁什么呢?”

我微微一笑,这次是真的再无牵挂,挥了挥手,在他若有所思的目光之中,转头离开了晏府……

黑衣兄与禁卫军

21

爹爹的丧事一切从俭。

他生前就不喜奢侈,死后自然更不用铺张。

前来吊唁的人并不多,人走茶凉并非什么世间奇景,而是处处皆有。

反倒是晏毓来了一次。

他在爹爹灵前上了三柱香,长声太息,抚棺欲泪,被我笑着打断了。

“晏伯伯,你还是别悲伤了,爹爹这是偷懒呢,所以才仙去了。如今大齐国十万兵卒压境,战火重燃,伯伯你虽然一把年纪,少不得要阵前指挥,爹爹倒可以多睡一会儿,让他睡吧……”

他大概是见我眼中无泪,神情很是骇异,最终又是叹息了一声:“你这孩子……”

总不好斥我不孝,所以转身走了。

我听到童伯苍老的声音从孝幔外传来:“老爷这一去,小郎可如何是好?”

安清颇有几分不平:“老爷一生将小郎捧在手心里,哪知临了临了,不但被小郎气死,而且小郎心如铁石,连一滴泪也不曾流……真是不孝……”

我将额头抵在冰凉的棺椁之上,好几日不曾睡过,自那夜大雨之后,整个人便无法入睡,无论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眼前总是爹爹带血的容颜……

我日夜守在爹爹棺前,也不知道是哪一日晕晕乎乎之间,鬼使神差摸出自己的随身小匕,在腿上扎了一下,初始还能感觉到痛,可是很快,心底里的痛仿佛掩盖了身体上的痛,我只是呆呆看着那一块逐渐洇湿的胭脂之色,触目惊心的红,同爹爹那张带血的容颜连成了一片,刺得我干涩的眼眶生疼。

我听到童伯低低的叹息:“安清,你不明白,老爷自来觉得朝庭之中藏污纳垢,他就喜欢小郎这样没心没肺的笑,并不想将小郎也推进那烂泥塘子里去……”

我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只手给紧紧的攥住,直让我喘不过气来,隐在孝幔之后,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朝着自己腿上戳去。轻一下或者重一下都没什么感觉,可是看着那样触目惊心的红,总觉得自己掉进了血池里,染了一身的血,怎么样都不能洗干净……

安清不服气的辩解:“这事不是小郎不想搀和就不搀和的……前两日不是还有人前来求见小郎嘛,说是要迎少主去主持大局……我不明白童伯你为何要拦下来?让小郎继承老爷遗钵,重振家声,这有什么不好?”

童伯意态龙钟,这几日极是辛苦,这桩事我倒没听他来禀报过。

“你懂什么?那些人迎少主回去有几个真心辅佐的?还不是想着推个傀儡主子上去,将来好各自称王……安清,你若想立些功名,我不拦你。如今老爷去了,你也好早奔前程。可是小郎不行,她只要平平安安的活着就够了,这是老爷的希望……”

我咬了咬唇,齿间一股血腥之味……爹爹,是不是,我只要乖乖听话,平平安安活在这世上,你就会更少生我一点气?是不是就可以少少的,原谅我一点点?

我将脑袋一下下磕着棺木,感觉紧攥着我心脏的那只手越来越紧了……我想我很快就会喘不过气来了……

太后的赏赐流水价送下来,陪葬器皿极多。

停棺的这几日,家中已经是来了四五拨黑衣人。

每天夜里我只令人将家中所有火烛都亮着,与童伯他们守着灵堂,任凭后院书房传出的声响,偶尔出去解手,还能与黑衣兄相撞,我颔首:“兄台你随意!”转身径自往茅房去了。

这样侵扰了四五夜之后,也不知道是宫中得知了消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太后忽尔派了一队禁卫军前来,奉旨保护安宅。

那些禁卫军在府中横冲直撞,将各个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恨不得掘地三尺,我在这般纷扰之下目不斜视的从他们面前走过,那些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我。

我径自往房里去找绷带,孝衣虽极宽大,可是腿上的血迹要是给童伯发现了,还是免不了一顿好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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