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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三娘子(148)+番外

她心中虽然不是滋味,却还是庆幸何氏没有瞒到底。

试想想,三姐儿若是嫁过来,万一她的身世曝光,邬家岂不是跟着要遭殃?

当机立断,谷氏也未再与邬捕头商议,也未与邬柏通气,便与何氏退了订,将两家订亲之时互送之物退回,又退了庚帖,婚事便算作罢了。

这里邬柏还不知道,只关着房门思考对策,那头谷氏已经替他将亲事退了。

且谷氏自来知道小儿子心系三娘子,生怕他知道了闹将起来,况且何氏也说起,林碧落已经决定年后便去边陲,不会再回上京城,只要林碧落走了,哪怕小儿子再想,也莫可奈何了。

她是决意瞒到底了。

待得邬柏过两日从房里出来,见得谷氏欲言又止,谷氏心中便知,这小子定然是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家里三娘子的身世。可是到了最后他也没说,只回武馆去了。

谷氏心中便想,亏得何氏还算厚道,亲自来说明情况,又退了亲。不然依这小子的想法,大祸临头都不知为何。

她心中对林碧云也有了几分微词,每日里便有些不痛快,有心说几句,但林碧云生的长孙已经六个月了,孩子每日咿咿呀呀极为讨喜,连带着她对媳妇儿的那份不满便渐渐消弥。

邬捕头知道了谷氏退亲之事,也只沉吟道:“咱们这般着急退亲,会不会有些……怕事儿?”反正三姐儿已经决定了要回边陲,这亲是退定了。为何不索性再拖一拖,只道自家不是那等怕事的人家,让何氏多走几趟,心中恐怕会感怀亲家仁厚。

如今刚听到了此事,便立刻要退亲,倒显得他们家有点薄情寡意了。

谷氏可不像邬捕头那般在官府里混过的,对求个好名声之类的全无概念,只觉事出紧急,何氏提出要退那真是阿弥跎佛,最好立刻将关系清理干净,免得哪日惹祸上身。

邬捕头也不是非要拖一拖的,不过只是一说。人都是趋吉避凶的,哪有迎头赶着求祸的?

这头林碧落知道何氏退了亲,心中大定。

她总算了结了一桩心事。连带着楚君钺来请她吃饭,也痛快答应了。

这是二人自那次之后初次单独相对。

自从在小校场单独谈过话之后,林碧落每每避开了楚君钺,哪怕不得不参加的射御课,也是隐藏在人群之中,偶尔偷偷瞧他几眼。

也不知道楚君钺那次是被打击的坏了,还是心中别有所想,终于决定放弃,待她终于如于如其余的学子一般了。不过偶尔会指点林碧落射御要点,那也只是先生的职责所在。

楚君钺在燕回楼宴请林碧落,待见得她穿了套男装来,不禁哑然失笑。

这半年来,林碧落的身高又抽高了些,更为亭亭玉立了,只是她今日却打扮成了个唇红齿白的小公子模样,当真令人侧目。又是夏天,她手中还拿着把洒金扇子,轻缓的摇上两摇,眉目含情,连店小二也禁不住多瞧了她两眼。

“你这是——”

林碧落露齿一笑,“楚兄请客,我焉能不狠宰一通?以后都没有机会在这繁华之地逗留,今日不若叫几个歌伎来,听几支曲子,咱们好乐呵乐呵?”

“正合我意!”楚君钺的表情瞬间柔和了下来,甚至还隐带笑意:“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要好生享受享受?只是苦于没有人来陪?”

“你怎么知道?”

林碧落大乐,仿佛数月之前的那场伤心会晤已经完全抛至脑后。

楚君钺这次是真的笑出声来。

他本不常笑,乍然露齿而笑,便如云破月来,刚硬的五官竟然奇异的添了暖意,林碧落一时瞧的呆住,拿扇柄直敲手心:“真是可惜了!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这么俊郎的郎君,却是个光棍儿!哈哈哈哈!”

楚君钺毫不示弱,“这还要问你,你若点个头,这俊郎的郎君便不是光棍儿了!”

林碧落没想到许久未曾相处,这才隔了几个月,楚君钺竟然也学的会说这等话了。

“我这不是舍已为人,将最好的留给上京城中的小娘子们嘛。说起来我若是走了,上京城中的小娘子们都应该摆酒送行,感谢我成全了她们嫁进将军府的梦想。我这人真是心底善良仁厚大度啊……”摇头晃脑的夸完了自己,她才落座。

楚君钺无语的瞧着她,从来倒不知道,这小丫头这么无赖。

显见得如今她是全然放下了心事,再无顾忌了。

不多时,小二沏了热茶来,又报了菜名,林碧落便捡自己喜欢的点,点完了又吩咐小二去唤几个歌伎来唱曲子,待得小二出去了,林碧落才道:“少将军不会心疼这几两银子吧?”她明明从楚君钺的眸中看到了怜惜之意,却假作不见。

不过是最后的狂欢,这座城池里最后的告别,她是真的不在意了。

今日她穿着男装而来,想来楚君钺便已经知道了她决意以朋友的身份与他见面,哪怕他能忽略了性别,而非是曾经求娶过的女子。

“十二郎大概会心疼吧,最近他被我丢去打理我买的那些铺子。”

她还不知道,自她开始筹备那三家半闲堂分店,他便想法将那三家旁边的铺子买了下来,令十二郎前去打理,时不时便有借口隔窗瞧着下面的街道,也许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便会一身疲惫的从铺子里出来,坐上马车回郡主府去。

这些,到底也不需要她知道的。

冷盘热菜流水介端了上来,歌伎在旁浅唱低吟。“有歌无酒,太过无趣,不如咱们来喝两杯?”楚君钺紧盯着面前玉雪面孔,怕自己心里的蠢蠢小兽被她瞧破,怕她不答应。

“这有何难?小二——拿酒来。”

上京城中的佳酿,她还未曾尝过呢。

小二颠颠的跑了来,报了一串酒名,只听得林碧落头晕,最后还是楚君钺点了个千日春,小二神色古怪的瞧了尚懵懂不知的林碧落一眼,暗道奇也怪哉,那小郎君明明是个小娘子,这千日春喝起来口感近似果酒,但后劲却足,恐怕不及五杯,这小娘子便要醉倒了。

——难道是这大郎君安着什么坏心?

他们做酒楼生意的,见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有些把戏早瞧的清楚,可是却不能喝破,免得坏了客人兴致,唯有麻溜下去拿酒了。

林碧落与楚君钺这番把酒言欢,吃了几口热菜,两杯酒下肚,她便有些飘飘然了,话也多了,人也活泼了。楚君钺是在东南水军营里灌着烈酒长大的,每每出征下海,只怕太过潮湿,随军都带着烈酒,一口焖下去半个胸膛都似要烧起来,这千日春他只管一杯接一杯小口的饮着,又与林碧落聊起营中成长趣事。

当年第一次在营中吃饭,第一次坐船下海,在海水里扑腾了十几下,楚老将军愣是没让人救他,只让他灌饱了水,才亲自下去将他捞了上来,倒提着双脚控水……

林碧落从来也不知道,原来楚君钺是从小在军营里长大的,难怪他在某些方面粗糙而直接,全然不似秦钰那般细腻。

秦钰前几日竟然给虞世兰送了首情诗,只慌的她这位愣头阿姐跑来请教她,“……秦二郎别是抽风了吧?”

林碧落内心狂笑虞世兰的迟钝,却也坏心眼的不肯帮秦钰点破——反正秦某人万花丛中过,打动女人心的办法不少,就由得他自己慢慢磨,说不定才懂珍惜。

“说不定是他想要借阿姐的手送给旁人呢?要不你去问问秦二郎?”

虞世兰与这位秦二郎相处起来,毫无顾忌,与当初追着楚君钺陪着小心瞧他脸色全然不同,这一位是见过她最倒霉最狼狈的样子的,她问起来也是随意得多。

听说当日秦二郎听到虞世兰的追问,脸都绿了。

“……你这情诗若是想转给谁直接告诉我就是了,我必帮你送达!这般不言不语塞给我,我怎么知道你要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