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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三娘子(99)+番外

低矮的土坯房里,走出来一个荆钗布裙的妇人,还能看到往昔秀美的影子,边走边问:“什么人?”

小儿啃到了一颗熟的不太透的杏子,正酸的眉眼皆皱在一处,连连摇头。

妇人拉开了门,门外有辆马车,车上插着镖旗,赶车的趟子手上前去问:“请问可是容家?”

来开门的妇人正是义安郡主萧怡,她疑惑的去瞧这趟子手:“不知找我家夫君何事?”没听说容绍在外面还结交过镖局中人。

那趟子手转头去敲马车车壁,低低道:“总镖头,是这里没错儿了。”

马车车帘掀起,从里面走出来个中年男子,提着个极大的包袱下了马车,便将包袱递给了萧怡,“有人托我们镖局给你家捎来的东西,包袱里面有二百两银子,另有男女冬衣两套,春秋衣物各两套,信件一封,麻烦太太点一点,若是数目对了,便给写个回信,方便我回去收镖费。”

那总镖头立等着她验东西写回信,萧怡也未及看信,想着大约是萧锦让人捎来的东西,便在院里石桌上清点完了东西,又遣小儿进屋去拿了笔墨纸砚来,就地写了收条,将收到之物注明,这才有暇问一句:“敢问先生,是什么人给我家捎的东西?”

“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打扮的很是齐整,也不知是谁家的丫环。”这镖恰好是这马总镖头接的,那小丫头穿着寻常,想来主家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但是她办事极有条理,只道捎东西的这家人的笔迹她家有人认识,只待他们将东西送到,拿了收条回来,她便付银五十两。

五十两不是一笔小数目,她张口便是五十两,马总镖头再打量她模样气度,便猜测许是那户大户人家的丫环,奉了主子之命来送东西,故意打扮成这般模样,想是不引人注目。

且送东西的地方到底是需要避讳的,这才许了这么多镖银。

马总镖头带着趟子手走了,萧怡将人送出门去,心中与马总镖头未尝不是同一个念头。给边陲的流犯送东西,原本便是不能见光之事。镖局暗中接些私活原是业内潜规则,自然不能爆露送东西的人名。

她回身掩上门,将石桌上的包袱提到了房里去,小儿在她身后颠颠跟着,连连追问:“阿娘,是什么好吃的?”他极少见生人,方才见到马总镖头与趟子手,有些认生,便不曾上前,只远远瞧着。这会人走了,便连连追问萧怡。

“许是你大姨托人捎来的东西罢?待我拆开信看看。”也许更有可能是周大娘捎来的东西。她与容绍被发配之地,能直接敲开她家门的,也唯有周大娘了。

萧怡将包袱放在了床上,坐了下来,拿起包袱里没有写收信人也无落款的信件来,轻轻撕开封口,入眼看到抬头,似不能置信,又忙忙去看落款,顿时泪如雨下,不能自已。

☆、第80章 提亲

小院的门吱扭一声响起,小儿听到动静,嗒嗒嗒从房里跑出来,直接扑进了扛着锄头进来的高大男子的怀里,“阿爹,阿娘在哭。”

他长这么大,还没瞧见过阿娘哭。

容绍放下锄头,单臂将小儿捞在怀里,举着他边走边安慰惊慌失措的小家伙:“难道是谦儿做什么坏事了,惹的阿娘哭了?”

小儿气鼓鼓瞪着容绍:“阿爹教谦儿要诚实,怎么自己反要诬赖我?”又一本正经辩解:“方才来了两个人,放下了个大包袱就走了,阿娘……就哭了。”分明不关他的事嘛。

容绍已经举着儿子弯腰进了房,将小儿放下来,摸摸他的脑袋:“谦儿出去玩?我去安慰安慰你阿娘?”

小儿摇摇头:“我也要安慰阿娘。”

容谦无法,只得拉着他的小手,父子两个一起站在床前,看着伏在床褥间无声哭泣的萧怡。她哭的很伤心,却并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号啕大哭,而是肩膀一抽一抽,却压抑着不肯发出声音来的哭法,这样的哭法更见心中难过。

容绍见她虽然哭着,可是右手里却捏着张带着笔迹的纸,便去拿那张纸。感觉到有人拽信,萧怡松开了手,慌忙去擦泪,信却已经到了容绍手中。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几行娟秀的字,容绍却低头看了许久。

父母大人慈鉴:

不孝女碧落年有十二,才知严慈滞留边陲,不知归期。当年别离,女儿尚在襁褓,幸得养父母皆贤明厚达之人,待女儿视若已出,家中姐弟友爱,父母大人不必牵挂,只盼身体康健,静待团圆。

想边陲寒苦,女儿唯有捎去银钱二百两,衣物八套,寥表孝心。此银乃是女儿自己所挣,并非与养父母讨要,父母大人尽可坦然用之,不必介怀。

不孝女碧落叩拜

容绍看一遍,抬头与萧怡目光对视一遍,再低头看一遍,似不能信,再抬头用目光向萧怡求证,见对方只是流着泪点头,又不住去擦泪,也不知是喜是悲。

小儿踮起脚尖去瞅,却够不着容绍手里的信,见他阿爹这般高壮的汉子眼眶都红了,这下更着急了,拉着容绍的衣襟便要看信:“上面写什么了?写什么了?给我看看?”怎么阿爹阿娘看过了都要哭呢?

容绍眼眶早红了,粗砺的大掌抚摸他的脑门,语带感慨:“你阿姐……她写信来了。”

小儿目光顿时大亮:“就是阿娘说的那个阿姐吗?我的阿姐吗?她有提到我吗?”

萧怡破涕为笑:“你阿姐……她又不知道还有你……”若是姐弟俩在一处长大,该多好啊?

小儿不跳了,脑袋也耷拉了下来:“原来阿姐都不知道还有谦儿……”真是失望极了!

容绍将他抱起来安慰他:“你阿姐若知道自己有个阿弟,肯定欢喜。”虽然短短几行字,可是从她的信里可以看出,她必定是个宽和仁爱的好孩子,不然焉能与姐弟友好相处?

“真的?”

“真的!”

小儿高兴的从容绍怀里下来,跑去外面玩了。夫妻两个相视而笑,皆目中半含欣喜半含心酸。

萧怡将大包袱里的衣物一件件拿出来,但见衣物皆是用厚实耐磨的棉布做成,针脚细密。冬衣厚实,里面絮着厚厚的棉花,足可抵御边陲寒冷,春秋衣物皆是夹的,样子最是简洁大方,颜色一律是不打眼的,但摸在手里便知用心之处。

她拭干了泪,拉起一件棉衣来,让容绍来试试,“若哪里有不合适,我好再改一改。”

容绍将身上劳作的脏衣脱掉,拿面巾又拭了拭背上的汗,这才裸着上半身,将棉衣套了上去,一试之下顿时极为惊讶:“这倒像是量着我的身形做的,真合适,真厚实。”虽然是七月酷暑,这件棉衣上身,直热的他满头大汗,但他抚抚这舒服温暖的棉衣,却怎么也舍不得脱下来。

萧怡眼里的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拭了泪,却笑着打趣他:“阿兄怎么年纪越大,眼皮子越浅了呢?早几年还没觉得你这样儿,怎么闺女捎来了件棉衣,就舍不得脱了?你不想试试春秋的衣服?”

打开春秋的衣服,这才发现春秋的衣物里面各夹着两套贴身里衣。里衣亵裤的料子倒不是外面这种耐磨厚实的棉布,竟然是上好的雪缎。

萧怡打开自己的春秋衣物,发现她的春秋衣物里面不但有里衣亵裤,还有抹胸小裤,夏季里面穿的罗裤儿,有别于外衣不打眼的颜色,她内里的衣物尽是鲜艳的颜色,桃红葱绿,正红鹅黄……

到底是女孩儿,不但准备了贴身衣物,还准备的这样细心妥贴。

萧怡捧着这些丝滑绵软的贴身衣物,又一次哽咽失声,被容绍按进自己的怀里,一下一下轻拍着无声安慰。

——他们的女儿,原来不止是平平安安长大了,而是出落的远比他们期望的更为出色更为能干也更为贴心!

林碧落不知道她那一个大包袱在容绍与萧怡心中引起了涛天巨浪,当初准备这些东西,也是暗中央了周大娘陪她去的成衣铺子,专门寻的裁缝做的。东西是她与周大娘一起挑的。二人的尺寸周大娘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