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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尘寰(45)

秋霖院里被谢佳华祸害的不成样子,她只是伤了一只脚趾,不妨碍她在谢逸华的主院里作威作福,从卧房到书房,就没有一处能逃得了她的毒手。

谢逸华的书房里装着的多是她八岁及之前在宫里所读的书习的字,书画棋琴,各色东西。她出宫开府之时,身边的近侍一个都带不出来,特别是从小陪伴长大的铃子被淑贵君扣留,她便赌气一般恨不得将宫里自己的所有痕迹全都抹去。寝殿里的摆件,书房里所有的藏书字贴,连一片写过的字纸都没给淑贵君留下来。

谢佳华以前觉得奇怪,侍候她的宫人讲起她住着的寝殿是端王从小居处,但她翻遍了里面的东西,却连谢逸华一点点生活的影子都没有找到。

她觉得奇怪,还曾问过宫人,宫人吱吱唔唔答不出,只道端王出宫之时,寝殿里的人全部换了一拨,最早侍候的宫人早不在了。

出于一种孩子敏感的本能,谢佳华居然没有去问淑贵君,只是将这个疑问压了下去。

数年之后,当她某天养伤无趣,水铭小心翼翼征求她的意见:“四殿下要不要在主子的书房里挑两本书解解闷?”

谢佳华抱着百无聊赖的情绪钻进了谢逸华的书房,起初也许存着攀比——你不是老在外抹黑我,整个京里谁人不知端王殿下自小读书刻苦用功?我偏偏要瞧瞧你读的都是什么书?

但是当她一头扎进谢逸华的书房,无意之中翻出角落里尘封的箱子里厚厚一沓稚拙的笔迹,就好像看到顶着一张跟她极为相似的面孔却一脸刻薄相的谢逸华那趾高气昂的表情,她竟是“扑哧”一声偷着乐了起来。

挖人隐私是一种很奇怪的情绪,知道的越多就恨不得更要深挖下去,以期挖出喜人的成果。特别是长年作为端王手下败将的谢佳华,就更恨不得将胞姐之事挖个底朝天,方不负这些年受过的欺负!

水铭原本只是想要讨好四殿下,哪知道闯出祸事,引了熊孩子闯进端王书房,翻的到处都是字纸书本。她偏还嚣张的不让人恢复原状,他与水清进去收拾,却被四皇女喝了出来。

等闲的粗使小侍根本不能进入书房,水铭真是头都大了。

“蓝爹爹从宫里出来,定然是担心四殿下的伤势吧?宫里的贵主儿应该也挂心着四殿下,奴婢们每日诚惶诚恐,就怕粗手笨脚,侍候的不周到,委屈了四殿下!”

言外之意就是——求打包求带走四殿下!

蓝氏深知姐俩关系常年不合,如果是以前两人根本没法在一起和平共处,现在倒好,谢逸华被气的直哭都不肯回宫,非要赖在端王府,难道还真让贵君猜中了?

他心里一沉:“你们日常侍候着,可有看到端王与四殿下有说些什么?”常年在宫帏里炼就的一双利眼在水铭面上扫过,他苦笑:“蓝爹爹也知道,四殿下哪回来端王府不是人仰马翻?最近虽然伤了脚……可与端王殿下还是一日吵三回,也没个停歇。奴婢着实怕两位殿下吵太多,伤了感情!”

吵的这么频繁,与往常无异。

蓝氏怀着一颗纠结的心情踏进端王府空荡荡的外书房,端王正负手立在窗前,看庭前绿植,到得盛夏之时,浓荫如盖,书房的气温也很凉,只是她很少在此间停留。

“蓝爹爹请坐!”端王肃着脸说:“我知道父君派蓝爹爹来端王府做甚。是怕我将往事告诉小佳,让她知道自己当初被父君在幼时投食慢性□□,造成身子娇弱,三不五时生病,引的母皇来守着她,不但疼惜妹妹,连带着对父君也更加上心。让她知道自己从生下来就是父君争宠的工具吧?”

多年以前,蓝氏也曾经像疼谢佳华一般疼爱谢逸华,但是这些年因为谢逸华的冷心绝情,对淑贵君不假辞色,让淑贵君因此事而伤心了无数回,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他对谢逸华疼惜的心肠便渐渐弱了下来。

“殿下聪慧!告诉了四殿下,除了让她与淑贵君反目成仇,父女再难亲近之外,老奴看不出还有任何别的好处。”他到底对谢逸华生了怨言,忍不住出言刺了她一句:“难道殿下与贵君父女俩生分,就巴不得妹妹与贵君也同样决裂?”

书房里静谧无声,只余两人呼吸可闻。良久之后,谢逸华轻笑一声:“蓝爹爹大约觉得我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吧?”

她转身直视着蓝氏,目光里含着惊人的洞察力,也就在此时,蓝氏才恍惚觉得,原来当年那个站在殿门口甫听真相,满脸震惊苍白的小殿下……是真的长大了!

再提起此事,她的神色甚至平静的看不出一点点激愤之意,甚至还能冷静的讲给她听:“蓝爹爹一心维护父君,甚至连是非都不分,放纵他差点酿出大祸,难道就从来没有反省过?”

蓝氏本来是对她满腹怨气,只怨蓝锦生了个狼崽子,不但不能理解父亲在深宫里的苦楚,竟然还拆台,父女反目成仇。

谢逸华见他到得此时还觉得自己忠心护主,顿时冷下脸来大骂:“愚蠢!宫里的男人全都依附着母皇而活,蓝爹爹觉得我是厌恶父君争宠,却不曾深想过原因。母皇曾经说过,父君生性纯良,但是能让纯良的父君做出给皇妹喂食慢性□□之事来争宠,蓝氏,你项上有几颗脑袋?!”

她从来都是和风细雨的性子,父女俩反目,却从不曾祸及旁人,蓝氏没想到今日矛头直指自己,顿时结结巴巴:“老奴……老奴……”

“砰”的一声,谢逸华将案上一块白玉纸镇砸到了他脚下,那块纸镇顿时碎的四分五裂。

端王的怒火如疾风暴雨,倾泄而下:“你觉得本王是白眼狼,自己一心维护父君,却不曾想过你维护的方式就是将父君往死路上带!本王不反对父君争宠,宫中男儿一身荣宠皆系于母皇,哪个男儿不巴望着能让母皇一生留驻在自己身边?但是争宠如果心术坏了,总有一天要自食其果!刚开始能做出毒杀亲女之事,再往后呢?毒杀宫人还是毒杀皇夫?人的欲望总是无穷尽,有了母皇的宠爱,父君宠贯六宫,收敛尚且来不及,竟然还要自己扎了满头的小辫子出去给人抓。蓝氏,你是嫌我们父女三个的命太长了吗?还是你是别人派来的奸细?”

蓝氏不知何故,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也许是多年宫里的习惯,主子发怒条件反射便要跪下来求宽恕,要么……便是眼前的女子句句扎心,竟是让他找不到反驳的话。

“老奴……老奴的忠心天日可表!殿下万不能怀疑老奴是别人的人!”

“忠心?你若真有忠心,就不该纵容父君。无论当年给妹妹喂食慢性□□是父君的意思,还是你出的主意,但你身为父君的奶爹,不但没有忠心劝阻,反而推波助澜,就是该杀!”

蓝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他在宫里半辈子,跟着的主子恩宠过盛,谁人不知关鸠宫里的蓝奶爹,就连皇夫宫里的人见到也要客气的称呼一声“蓝爹爹”。

蓝锦自小是他带大,对他言听计从,连亲生女儿恐怕也比不上。没想到端王却一语道破当年之事,恰恰是他给蓝锦出的主意。

谢逸华什么都不说,并不代表她不知道。

她弯下腰,双目直视瑟瑟发抖的蓝氏,扔下最后一个炸弹:“你可知道,当年那个太医在何处?”

蓝氏茫然抬头:“她……她不是早就辞官归乡了吗?”

谢逸华冷笑一声:“真是愚蠢!放着这么大一个把柄,居然让她全须全尾的归乡了,当年怎么就不多想想,那太医到底是父君的心腹,还是别人给父君设的陷阱?”

蓝氏如遭雷劈,整个人都慌乱了:“不不……不可能的!苗太医当年……从贵君进宫之时,就一直是侍候贵君的,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是别人的人?”

“父君进宫之前,那苗太医是谁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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