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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113)+番外

英洛这一行人自离了长安城,晓行夜宿,不过半月已近龙城。这一日一行人歇在丰饶县城的一家客栈里。这丰饶县虽算不得真正的丰饶,却也是北方重镇,南来北往商户所过之地,人流繁杂。英洛嘱这随行的侍卫小心看押所带珍物,一行人包了座偏院,将珍物药材卸了下来,放在屋内轮换休息饮食。内中又有华彻以前所安排的侍卫试茶试水,星萝与冬萝此时方显出能耐来,原来皆对江湖应对之法颇为熟稔,英洛不免叹道:“两位姑娘整日跟在我身后做洒扫奴仆,端茶递水真正是大材小用了!”

星萝哼一声,显是同意了英洛的说法。唯冬萝怒瞪了星萝一眼,陪着笑道:“少夫人说哪里的话?小主子既然将我二人赐了来侍侯少夫人,便是我二人的福气,怎么是大材小用呢?”

星萝气不过,小声对冬萝耳语道:“马屁精!”掉头而去了。这里英洛虽听到了她这话,但一时里华彻又不在身边,不便发作,又见冬萝尴尬的立在当地,陪了无数的小心,面上方不作声,心内只辗转想着哪一日里见了华彻,将他的丫头交付自己去用,也少了一人在面前添堵。

更想起华彻已离家一月,竟是全无音讯,也不知究竟在外过得如何?竟是又添了一层牵挂。白日思虑过多,是夜未免一时难以入睡,便披衣下床,起先只在院内走走,已是十五,天空月如满盘,四周寂静,更添愁绪,索性推了院门信步往前面酒楼而去。

这家客栈后院几进的院子皆是客栈,前面却是处酒楼,已至中夜,皆因丰饶来往人口颇多,这店家小二竟也未睡,掌柜的趴在桌上打着磕睡,小二亦睁着双迷朦的双眼看着座中稀稀落落的两三桌客人吃饭。那两三桌客人脚边皆堆着行李,风尘仆仆,竟是刚刚到达的样子。那小二见得英洛从后楼而来,殷勤道:“小姐深夜而来,可是小店哪里服侍的不周?还是需要些什么?”这女子身带侍卫近二十人,虽毫不张扬,但付帐的银子可都是大锭,想来便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若侍侯的周到,那赏钱也是很丰厚的。

却见那女子怔了一怔,方道:“小二哥客气了。只是深夜难以入睡,上来看看可有酒食?”

小二忙点头道:“有的有的!小姐这就稍坐。是要送到房里去还是就在此间吃些?”

英洛想起屋内众人皆已熟睡,唯有押运侍卫还醒着,便道:“劳小二哥跟厨下说一声,多做点菜,送往我住的院里去,内院酒就免了。只给我上几个小菜,来二两小酒即可!”

那小二颠颠的去了。这里英洛自选了一处临窗的位子坐了,打量座中另两拨人,不由暗暗吃惊。这两桌人皆带了兵器,虽也带着货物的样子,但眉间戾气难掩,决非善类。她正在迟疑间,想着不若退出酒楼回房间去,探首去看时,小二还在厨间,侧耳听时,那两拨人皆细细低语,隐约听的什么“截杀”“埋伏”“女子”之类的词,她不由隐生惕意。正在坐立难安之际,闻听得楼外马蹄声声,但见两匹并头的马儿齐齐扬蹄,停在了酒楼前面。门口自有打盹的小僮上前,迎将上去,马上下来两名女子,那僮儿牵了马儿自去,两女子却进了门,只听得楼梯轻响,不过一时便有两名女子走上来。

英洛抬眼看时,但见为首的女子鹅蛋脸,秋水横波目,梨涡笑隐,见面先有三分笑,端的一团喜意,看年纪与英洛相仿,腰间长剑轻悬。她身后跟着的女子碧绿衫子,不苟言笑,容长脸,肤白晳,长身修竹,长直而婷,手中握一管碧青的笛子,英洛猜测,那许是她的武器。

二人将店内巡梭一番,看中了英洛旁边的一张桌子,大步过来坐了下来。正在此时小二端着英洛的酒菜前来,见得座中又添了人,不由笑道:“两位小姐几时来的?怎不叫小的?小姐吃饭住店?”转头将英洛的酒菜一样样放到桌上,道:“小姐且慢用,贵侍卫的菜小的已经送过去了。”见得英洛点点头,他方过去拿抹布将那两女所坐的桌子又抹了一遍,却听得那鹅蛋脸的女子道:“捡你们楼里拿手的热菜来上几样,馒头热汤不拘那一种,有的先上点过来填肚子,再打二两上好的酒来,我姐俩暖暖身子。”

小二泡了热茶过来,忙不迭的自去了,留这两女子私语。

英洛偷眼看去时,但见那两拨人自这两女子上来,便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闭口不再谈别事。她见这些人透着古怪,便不愿意再多坐,不过吃了点酒菜便回了后院歇息,一宿无话。

第二日里,众侍卫将所带物品尽数装好,牵了马来套好马车,出了这客栈,英洛方见昨晚夜半才来的两女子竟也是衣装整齐下了楼来,门前小僮正牵了她二人的马来,递在手上,接了一把碎银子的赏钱,欢欢喜喜退下了。

她二人见一行人间中簇拥着昨夜酒楼独酌的女子,虽心内猜测这女子的身份,也不大放在心上,上马向北,一路驰骋而去。

这里英洛见那两女子疾驰而去,身后昨夜那两拨人也陆续下得楼来,纵马也向北而去了。她本不想多事,欲绕路而行,然则带路的侍卫却道,此去龙城非这条路不能成行,别的路走下来,怕是还得绕个十来天,迫不得已,她也只得带着侍卫向北而去,一路之上唯有严力约束众侍卫不许生事。再看星萝双目隐含喜意,冬萝满面忧色,连老程亦嘀咕道:“这事有些不对头啊!”自己也隐隐觉得有危机在前方等待,一时之间却也说不清,只得向前而去。

杨柳含烟

灞桥春,岁岁攀折君依情。

英洛一行人出了长安城十里,但见围着长安城玉带腰围的一河碧水,碧水之上一座木桥,沿路杨柳依依,春风似剪,树下有茶棚数座,间中有一列卫队,达百人之众,将一座茶棚团团围定,她心道不知是谁家行路之人,恁得气派,只听得间中有人叫道:“英将军留步!”她再想不到此人竟是前来送她的,不由疑惑转身,但见那队侍队从中一劈为二,当中静立一人,修身玉腰,雪肤明眸,目清气朗,不是李岚却是哪个?

她心中对李岚逼婚怀有不齿之意,这见面便少了几分热络,只淡淡道:“不知陛下今日驾临此地,可还有别的差遣?”不情不愿施了一礼。一时里她二人身周侍卫皆退避十步之外,独留她两个说话。

李岚熟知她个性,知道她对朋友做不来那起小人当面甜如蜜,背后捅一刀的事情来。这一时不痛快摆在面上,便是当真不痛快,也不以为意,笑道:“洛洛远行,为姐的前来送行,敢是不欢迎?”

往常不曾有李瑜这层关系之时,即便姐妹相称也算不得什么。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英洛此时再听到她这番自称,简直有些不屑,纳首拜道:“陛下这是说哪里话?为臣身低位卑,怎敢与陛下称姐道妹?”

李岚无奈叹息,道:“洛洛既有敢为兄长饮鸩珠玉在前,我李岚也有为了幼弟不顾脸面之时,你我皆是一样人,又何苦不能谅解于我?”

却听得英洛冷然笑道:“我为兄饮毒可不碍着旁人什么事。陛下强旨逼婚,不但为臣不能接受,更伤了为臣家中一众夫郎,须知姻缘二字,讲究和顺谐美,连寻常百姓皆知强扭的瓜不甜,陛下缘何不明白呢?”

李岚倒也不气,苦口婆心道:“将你与小瑜扯在一处,一则小瑜气息奄奄,情根深种,誓言非卿不嫁,二则我深知你为人,不是那起贪慕权贵之人,将小瑜交给你,便是将大周数百年基业交托你手,不过是为着‘放心’二字。这长安城富贵如云,大周朝江山如画,可叹我竟找不出一位可信任可托付之辈-------只除了你!偏你又不愿意,我除了拿权势来压,还有何办法?你又不肯念着我们姐妹之情,真心收了小瑜!”她虽通身的富贵天家气象逼人,终究抵不过红尘萧索苍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