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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27)+番外

英洛晚间回来之时,江生亦是时昏时醒。她虽一脸的愧色,但形容却并不是牵心挂肺,难舍难离的样子,夏友见得她这般,心内方略略好过了一点。

又过得两日,江生高烧退了下来,夏友便只留林方守着,这夜自己回房歇息。进去之时英洛正在练字,她的一手毛笔字奇丑无比,最近正发愤练习,只望在将来写奏折的时候,不用再找人代笔。

他走了过去,却见她正全神写着一首五言诗,他不由念了出来:“美人卷珠帘, 深坐颦娥眉; 但见泪痕湿, 不知心恨谁!”

这几日几夜守着江生,他早已疲倦,漫不经心讽道:“我倒不知道你有闺怨,居然奋笔发泄!”

英洛只是一笑,将那张写满大字的纸小心挪至一旁,扯出一抹无奈的笑,道:“我忽然想起这首诗,很适合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他不问,她亦不说。

决 裂

易小三儿从小得两个哥哥真心呵护,与父母无异。此时她亦被英洛的话给气得发懵,便如一个七岁的孩童,与她打架都不要紧,顶顶不能忍受的便是污辱她的父母。这时得闻这位一向敬重的姐姐原来包藏祸心,对自己的两位哥哥存着这样下流龌龊念想,怒火冲天,指着她道:“好!好!好!今日你便死在此地,看我管不管你?!你这种人,手上染满血腥,合该丧命此地才对!”怒气冲冲将软剑收起来,竟是噔噔噔顾自下楼去了。

英洛大松一口气,此时方觉额头冷汗密布。她伸手将程元陆姜两个推开一些,从二人中间走出来,感激道:“两位哥哥陪我上过战场,拼死杀敌,此时还要护在我面前,可要让小妹愧疚而死了!今日既然有人找上门来,指名道姓要我肩上这颗大好头颅,想来我若让两位哥哥先走,你们是定然不肯的!不如,我们兄妹三人一起上,便是葬身于此,也算死得其所了!”

程元陆姜面上均难掩笑意,二人心中忽然升起百倍孤勇之气,道:“蒙将军不弃,既然不嫌我二人出身低微,我们且认下这样能干的妹妹!他年便是化作孤魂野鬼,也可做个伴儿!”

顾细见此,“咦”了一声,道:“果然大好头颅,雪肤花貌,确也值得十万两黄金!”他忽尔神情激动道:“我顾阿细还从没有折断过这样娇嫩脖子,不知道那声音好不好听?”

英洛几乎可以断定,这个人精神不正常,若在前世,定然是个杀人狂,早被抓了起来。只有在这样的社会里,才会任由这样精神有问题的人习得高深武功,到处以杀人为乐。她心下寒意澹澹,几乎不能想象自己这细白的颈子在他手下是何种感觉……

顾细大概等得不耐烦了,焦燥道:“我顾阿细杀个把人,还没让老子等过。看在这样粉嫩颈子上,陪你们磨缠了这许多时候,现在老子没功夫陪你们磨蹭了!”便见得眼前人影一闪,他却正将陆姜捉进怀里,哪知道两翼英洛与程元攻势极快,亦袭了过来。

他唯有放弃陆姜,快速撤退。

二人眼见一击得手,不由相视一笑。陆姜抚着自己颈子道:“你两个简直是要我老陆的命!“他平日并不多话,此时冒出这样一句话,二人不由又是一阵大笑,只觉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笑对生死!

顾细大概从来没见过这样三个奇怪的人,侧头打量半晌,道:“你们三个疯子!”

这话别人犹可,英洛每想起一个神经病站在自己面前郑重其实告诉她:你是神经病,便无端觉得好笑。----------既然死在眼前,她又何须顾忌?捧着肚子子笑了个肝儿颤!

顾细忍无可忍,目中暴戾之色渐涌,长如竹竿的身体急速移动,向着程元而来。陆姜与英洛决定效仿前次,哪知此人狡猾异常,向着程元虚晃一招竟是直扑陆姜面门,陆姜并无防备之心,再次被他制住。

他两个只听陆姜急道:“哥哥先去了!”便是喀吧一声,陆姜血溅当场,身体软软的倒了下来,被顾细随手一扔,便如麻袋一般,发出沉重的扑地之声。

英洛的笑意刹时在脸上扭曲,自己也不知道是哭是笑,道:“程大哥,我既带累了陆大哥,你还是快回去吧!”

却听程元那粗人用他从未有过的温柔声调道:“陆大哥死的其所!将军莫怕!也别再说这些傻话了!老程会挡在你前面的!”

顾细郁郁而笑,道:“ 不管挡不挡在她前面,你俩个今儿注定要葬身此地了!”

英洛捡起地上陆姜腰刀,轻声道:“陆大哥,你慢些儿走,我们随后就来!”怀揣必死之心,与程元两厢夹击,与顾细拼死相缠。

……

这一日二皇女带人将长安西市一条街封锁,捉拿要犯。

易数这一日恰在西市易家一家店铺巡查,正午时分,他正欲离开之时,便见一人跌跌撞撞跑了进来,面上泪痕未干,见了他,复又泪如雨飞,一叠声道:“二哥,二哥,快去救救姐姐!”

这个姐姐----------能让小三儿如此失态之人,除了英洛,还有哪个?他联想近日坊间传闻,兄妹匆忙而去了。可惜等小三儿回转之时,那条街已经封锁,行人过往必受盘查。

小三儿急不可耐,易数百转成愁,竟是大白日在屋檐间飞跃,引得房下百姓惊呼,二皇女所带侍卫更是张弓搭箭。饶是如此,易数进得那家酒楼之时,亦见着两个血人,正是程元与英洛。

易数曾记得大哥说过,这位英将军表面看来,是个冷心肠的人,但却有一腔热血,亦不乏孤勇之气,乃能成大事者。此言他亦深有体会。当时两人并肩共战寒老怪之时,他便见识了她的胆识,今日一见,体内热血仍被激起。

顾细本领原来高强,只是程元与英洛,乃是在千万人之中并肩战斗过的,亦多了一份生死不弃的信任与默契,因此,无论他攻击其中那一个,另一人定拼死护卫被攻击之人,更不顾自身空门大开。

待得易数前来增援,她两人身上净是血淋淋的伤处,却悍顽非常。

易数师从名家,三人夹击顾细,终将这瘦竹竿打败。易数一剑将顾细砍翻在地,突听得外面道:“搜查钦犯,所有人等站在原地!”

一阵杂沓脚步声,当先一人带领几十人进来,面上笑意不改,正是二皇女。

但听得她朗笑道:“原来英大人也此地啊?我等彻查钦犯,还盼英大人协助本宫将这起犯人押解归案!”

易数乃商人,自然不同官府一般见识,闻得二皇女所说,便将脚下顾细放开,哪知道英洛却走上前去,一脚踩在顾细当胸,恰是易数戳的那个血窟窿之上。顾细强硬了一辈子,这会也忍不住疼得哼了一声,额头冷汗不住下滑。

英洛又怎会让他舒服?脚下使劲动得两下,顾细哼哼两声,却见她沾血面容诡异一笑,说不出的森冷狠辣,道:“顾前辈能将我这位陆大哥……陆大哥脖子拧下来,我见他拧得痛快,也忍不住想学学!”

顾细从出道以来,便以行动快捷,拧人头颅而出名。哪知今日却要栽在这丫头手上,再想至自己颈子被折断,纵是铁硬,亦忍不住色变。

英洛今日确也气得狠了,此时亦不肯敷衍二皇女,道:“殿下还请先走!此地留待下官来收拾。这位犯人竟然口滑舌硬,问不出什么来,不如我想个法子--------”

二皇女背后侍卫皆变了颜色,这位年轻的女将最近是以“酷吏”扬名的,也有牢狱之中的兄弟通见报信,便说惹谁也别惹着这位罗刹!她手上沾满血腥,便是不算战场之上的,平白无故也弄死了不少人。

却听得她扬声道:“程大哥,麻烦你去这店家厨房里去看看,可有粗盐粒,我们便为这位顾阿细前辈好好的洗个热水澡吧?!”

程元亦是一身血迹,听了英洛指派,不禁双目发亮,道:“属下谨遵将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