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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回时(66)+番外

“爹爹是文官,你却问这事----------洛洛------”英田双目顿亮,“让爹爹想想,好像是平狄军罢?”

“就算是平狄军,大哥深陷宫中,且离开平狄军两年,我听说钟瞳这两年在平狄军中经营的有声有色……”夏友缓缓道来,一席话几乎将父女二人的希望浇熄。

这一日正午之时,日光透亮,英府众人困顿欲睡,但听得外面大街之上喧闹厮杀之声由远及近,不绝于耳,英田将府中下人聚集在一处,更有华彻所遣那一干护卫在侧,各人心内震动,只知生死之间俱在眼下。英洛与夏友皆是长枪在握,相视一笑,中间隔着恁多的人和事,虽有伤害误解,这一刻,夏友却道:“洛洛,我真高兴!”

英洛亦回他一个柔情笑意,我亦高兴,幸好,这一刻仍有你,有你与我祸福与共!

只听得那厮杀之声渐近,门外府兵蜂涌而入,目光仇恨,更有惧意,将英府大厅团团围住,当先一人血染战甲,正是钟瞳,高声呼道:“里面的人给我出来,今日,我便让闻名大周的平狄将军看看我这枪下亡魂!”

平狄将军?

英洛心内大跳,手心里冒出的冷汗让长枪几欲脱手,她几乎是颤抖着站了起来,向着门口大步而去,只怕下一刻,便成噩梦。

夏友将欲出去的英田拦住,紧随而至,却见英洛已如木雕般立在门口。隔着钟瞳仇恨的目光,与南衙府兵密密麻麻的人头,那个人,一身金色盔甲,长枪在手,宛如神祗从天而降,跨马立于英府大开的中门,他的身后,一片旌旗招摇,正是禁军服色。

钟瞳当先一枪,在英洛愣神之间正正抵在她的胸口,那人浑然未觉,却见周峥似见着了极为恐惧的事情,凤眸里盛着不可承受的痛楚之色,英洛遥遥看他唇翕,似痛呼出声:“不……”

她只感到一阵痛意袭来,低下头时,胸前洇湿了一大片,转头之时,身旁夏友长枪正手,枪尖闪烁,正正向着钟瞳胸前而去---------却是眼见着英洛被袭,夺救不及,危难之际使个围魏救赵的法子。

钟瞳只感到枪影如蛇般窜过来,回身救已,撤了长枪,枪尖上有血滴滴撒落,那个女子拄枪而立,嘴角带着柔情四溢的笑容,竟是感觉不到痛意似的痴痴注目周峥--------他由不得叹息一声,几乎将长枪撒手!

夏友抢上前去,天穴止血,面色早已吓得惨白,却见她兀自傲立,颊边带笑,如作梦般呓语:“衡,峥哥哥回来了!他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他抑着心底酸涩痛意与颤抖的身体,笑道:“嗯,他回来了!你忍着天!”

但见她乖乖立定,任他摆弄,嘴角的笑意缓缓扩大,如风中盛放的琼花,瓣瓣沾露,华姿魅意,媚色无双,竟是全然无视周峥从皇城纵马而来,这其中的艰险与蕴藏着的天大的罪责。

二人身周那一众府兵被这笑容所惑,俱都呆立当场,见得门口平狄将军驾马上前两步,齐齐侧退,竟是在中间留出一条通道来,独留钟瞳孤伶伶提枪立在当地。

钟瞳长笑一声,叹道:“闻得平狄将军伉俪情深,今日始见,名不虚传!”

周峥驰马而至,在马上冷冷逼视着他,道:“钟瞳,往日你我同在雁门,亦有几分兄弟之谊,为何今日要同室操戈?”

钟瞳冷笑,恨恨道:“呸!我几时同你有兄弟之谊了?我与你同岁,且当年比你早到雁门一年,本想着少年征战沙场,威名远扬。论弓马谋略,我哪一样比你差了?哪知道你仗着父亲手握大权,圣上恩宠,第二年来到雁门,便稳坐帅座,声名鹊起,将我一年的努力付之一炬。与你同在雁门的几年,是我钟瞳此生的耻辱!总被你的声名压着,不得出头之日。是你瞎了眼了才把我当兄弟!自你离开雁门驻守西北,平狄军在我手上声威势壮,我也要教天下人看看,谁才是将帅之材?便是嫁人,你也只嫁个六品小官--------不过就是样貌长得好一天,原来不过是个纨绔女!这女人-------不过两三年时间,从六品升至三品,你亦成了一品大员。但有几个西北战事?难道还能再成全一次你们夫妇的功名不在?周峥,今日我乃皇家嫡裔,你不过是个乱臣贼子,且看我如何诛你这逆贼,清君侧!”说着手中银枪抖动,已是紧随而至。

冲冠一怒(四)

后世之人论起英府一役来,亦忍不住要概叹一番:周峥与钟瞳亦算得上帝国双雄,若能分驻东西两境,可保大周几十年边防安定。可一朝撕破脸面,枪刃相向,却是生死之战,天地亦为之变色。

二人皆是用枪,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材,一时之间英府花木横折,门外禁军与府内南衙府兵捉对厮杀,英府之内,原是姹紫嫣红,一时之间断臂残肢,血洒照壁,尸体堆积。

所幸大厅之内华彻所留俱是武功高强之人,寻常兵士哪近得了身?英府家下人等,并无丝毫损伤。大厅门口,英洛缓缓坐了下来,胸口痛不可抑,但却有巨大的喜悦涌上来,将虚空的地方填补。既是身为伤员,更该有伤员的自觉性,她靠在身后门板之上,目光紧紧追随与钟瞳厮杀的周峥,二人身周枪影生寒,但有误闯上来的兵士,无不被挑出圈外,命丧当场。放眼看去,一时胜负难定。

她的身侧,夏友将手中长枪舞作团花,数十人不能近身。谁也不曾料到,曾任平狄军中脾气古怪的夏军医,除了医术罕绝,长枪亦如游龙,气聚神凝,将一众南衙府兵挑的哭爹喊娘!

不过是一个时辰,就在英洛双眸沉沉,欲昏睡过去之时,但见周峥身形似风,心之所牵,便要向着英洛靠卧处冲来,大概是见她体力不支,夏友双拳难敌四手,却在转身之际背后空门大开,钟瞳心下一喜,想也未想枪头便如灵蛇一般钻了过来,好个平狄将军,千钧一发之时拄枪凌空一翻,正正踩在钟瞳去势如虹的枪杆之上,不过是借力之际,眼见那枪头一低,当头一脚踢向钟瞳的下巴,顺势而为,一脚踩于他的头盔之上,亦只停留一瞬,轻轻跃下,重重一脚踢向他的后心,眼见着他长枪脱手,口吐鲜血,扑倒在地---------总算是赢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在宫禁之中度日如年,如今总算心愿得偿,能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只是,她已渐渐昏沉,朦胧之中只觉自己落在一个冰冷坚硬的怀抱,不由抱怨:“好硬啊!”

耳边有人轻声絮叨:“洛洛……洛洛你醒醒!醒了我就换一个舒服的地方给你!”

她在昏睡之中犹记挂着一件事,这声音是这样的熟悉,强睁开眼睛,面前这人胡子拉茬,衣甲之上遍染鲜血,有一瞬她以为二人还在西北战场之上,不由埋怨道:“这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怀抱着她的那人一愣,她方才明白自己身处英府之中,一抹欣喜爬上面庞:“峥哥哥,你回家了!”

“嗯!我回家了!”那人重重点头,凤眸里柔情氤氲,将她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小心翼翼搂在怀中,深情凝视。

门外禁军一拥而入,将院中南衙府军捉住,夏友方歇得一口气,有时间过来细心查看她的伤势。禁军之中一人越众而出,身形魁梧,满面络腮胡子,抱拳施礼道:“候爷,府兵全部伏法!但城外驻守的平狄军得二皇夫号令,已然在攻城,还请候爷前去安抚,不致酿成兵祸!”

周峥看一眼怀中之人,正在委决不下之际,外面一队人马冲了进来,却是二皇女凤驾,身后护卫簇拥。禁军见是皇女殿下,不由让开一条道来,二皇女见院中昏死在一团血泊之中的钟瞳,不由惊呼:“夫君……”下得马来,扑了上去。

钟瞳吃那两脚,内脏移位,意识昏沉,稍稍移动便似腔子里的五脏碎成小块来,不由闷哼出声。李安厉声喝道:“哪个不要命的,好大的狗胆!居然敢把皇夫殿下给打成这般模样?!莫非没有王法了?不怕我到陛下面前去告一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