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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问归处(43)

一路向着迎春馆走去,一路还想着,上次见面,她受到的教育难道还不够吗?居然还把自己约在被他击伤的地方?

再怎么记吃不记打的人,也不会笨到如此地步吧?

想起上次她提起夜迷兰的事,惹得大哥杀机四起,他方信当日并不是自己错认了人,而是时间无情,将过去统统抛闪,忽尔三年,换副心肠给她。

可是,在他一掌拍过去的时候,还是不由的收了八成内力,只用了两成,看见那双幽深灿亮若星子的眼里的不可置信,他也有一瞬间的不确定,这种眼神,和当年那个把手放心交到他手里相握着的小孩并无区别啊。

他竟有种错觉,仿佛是他亲手将他们之间的这种信任给生生斩断。

相同的房间,他略平了平心绪,推门而入,后面是难得沉默着的寒,自从知道他要去见妖女,他的神色难得的惨淡。

寒是知道的,他肯见妖女一面,九成九是与自己身上的蛊毒有关,还有一成寒并不知道,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房间里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她,一个是当日她重伤之下搂着她的男子。

个把月不见,除了脸色苍白点之外,她的气色看起来也不差。

“二公子,三公子!”她笑微微的招呼,仿佛只是偶遇的老朋友,过来喝一杯,而不是月前才恶斗一场,生死边缘徘徊的死敌。

落坐,上茶,屋内的闲杂人等退下。

他抿一口茶,上等的云雾松极品,身为皇商,专事御供,自然是识货的。

“今天请二公子来,是有关本小宫主与三公子的婚事的。”她看着他,眼神一丝不落,深深的凝视,仿佛黑黑的眼瞳里还有个寂寞的小影子,只等着他来解救。

他再抿一口,茶是好茶,可惜再好的茶都是苦的!

再苦,也有人喜欢喝!

人们自找苦吃的劲头不恶于找乐子的劲头!

为什么他就不能去找点乐子呢?

却坐在妓院里谈什么莫名其妙的婚事,还是别人的,和面前这个女人,他不知道是爱是恨的女人!

“哦,小宫主能看上我家三弟,那是荣幸之至!”

她旁边随行同来的男子眉头微皱,那天和他大战三百回合,若不是发生后来的走光事件,胜负犹未可知,眼下看他不太愉悦的眼神,他的心情不由的好点了。

“只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命不媒,岂不成了无媒苟合?”

对面女子冷笑:“三公子说笑了,我等江湖儿女,一味拘于世俗繁文缛节,真是了无生趣啊!想我天星,还未二八,也算佳人,怎么,配不上三公子吗?”

寒终究面嫩,涨红了一张脸:“你这般没脸没皮的妖女,我就算是毒发身亡,也不能娶你进门,败我东方家的门风。”

他微笑不变,华贵翩翩,“姑娘就这么想进我东方家的门么,换个奇珍不行吗?我东方保证双手奉上!”

她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云霄宫的藏宝阁还需别人来添置吗?我就是想嫁给你家三公子!“

“二哥,我死都不要娶这妖女天星!”寒紧握双拳,指节泛白,眼眶泛红,显是愤恨已极。

“三弟既然不想娶,那就我娶了吧!一样是进东方家的大门,想来天星姑娘是不会拒绝的吧?”他闲闲道来,仿佛娶她比养只小狗并无不同,只不过是多个吃饭的口罢了。

有一刹,他以为她会拍桌子站起来走人,因为她的双眼泛红,像一个委曲的孩子忍着才没有哭出来,早就见识过她非同凡响的哭功的他自然已具备抵抗力了。

她幽幽看他一眼,嘴边浮上一个讥诮的笑,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似的,“不要我嫁如东方家,不是不可以的!我倒有一个提议————“

“什么提议?”寒总是耐不住性子。

“紫绛珠,我要那颗珠子!”她笑嘻嘻的开口,寒的脸色果然变了,张口就要来句妖女!

她示意寒稍安勿躁,“还有三公子身上的蛊毒!”

他点头,“好!我命人立时奉上珠子!”

心下稍安,原来不只是他一个人是商人,眼前的她也是,是商人就没有攻不破的堡垒。

少时,珠子被无弦取来,放在桌上。

她打开,却嘟嚷了一句:“原来就是这么个乌沉沉的东西啊,没什么好玩的嘛!”难掩的失望之色。

寒几欲发怒,东方家传的珠子被说得一文不值,任是个有点血性的人都会反驳的。

紫绛珠确实是乌沉沉的颜色,很不起眼。

“那么,舍弟的蛊毒?”

她拨出一把匕首,照着手腕就是一下,她身边的男子怒了,“小白痴,就算是没人要了也不用自杀吧?”

她嘿嘿笑着拂开他意欲包扎的手,伸出一根玉指示意寒过去,将胳膊伸出去:“喝吧,我的血就是解药,你吞下去的蛊是我心血所养,只能用的血解毒。”

寒犹疑了一下,脸涨的通红,还是俯下身去,就着刀口吸了几口血。

那男子见她点了下头,冷冷推开了寒,从怀里掏出手绢强行给她裹好,把珠子揣好,拖着她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连再见也不肯说!

她回头再看他一眼,眼里悲伤欲诉,那一双潋滟波光,映着个小小的他,终还是看不见了。

寒失魂落魄的站着,问道:“二哥,你真的将珠子给她了?不是说要将此珠献给当今圣上吗?”

他轻扬下颔,转过去推开窗:“你看这楼下……”

寒走过去,恍然大悟。

楼下虽然是来往的莺燕欢歌,寻欢的客人,但总有几个人有意无意的把眼光瞟上二楼这间窗户。

她二人的身影刚从楼上下去,出了门,大厅里也有几个人不着痕迹的徐徐出去了,看那些人走路,身手当属不弱。

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终有一天,珠子还是会回到东方家的。”

还君明珠日,不争朝夕!

劫持

我坐着马车一路北上,披星戴月,无处驱遣的疲惫和愤怒在心里积蓄着,以致视觉和听觉竟迟钝了百倍不止。

同行的风笑天坐在马车对面,斜倚着锦榻,睡得正香,无视我愤怒的火焰。

任谁劫持了我我也能相信,就是不能相信风笑天会劫持我!

但事实是,这个混蛋的确劫持了我,不顾我的反对,弄了辆马车就向北进发!

那日我从迎春馆出来,浑浑噩噩在街上走,全然不能相信东方钰眼神中那冷淡的疏离和戒备。

曾经预想中重逢的惊喜在初次的重掌之下已然瓦解,然而我总是不死心,之前就算他打伤了我,心中总有个小小的希望,或者,他并没有认出我来,然而此后迎春馆再遇,那眼中不能掩饰的厌恶,宁肯送出东方家的传家至宝也不肯再多看我一眼,打碎了我所有的希望……

我在街上走了很久,直到走累了,坐下来,才发现不知何时,夜已深沉,流水小桥映着岸上人家的灯光,玉华荡漾,湿气扑面,远处河上有画舸缓缓,女子幽怨的歌声和着琴声慢慢传过来……

有个人蹲了下来,轻轻问:“你,为什么要流泪?”

我——流泪了吗?

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泪,偶然的相逢,然后走来,难道我还期望着他再一次向我伸出手来?

再一次握着我,眸色沉沉,轻声说:“东方钰。”

“你可以叫我东方大哥。”

惊鸿一瞥间,那如画眉目,温和神情,已经在心里深深镌刻,谁也不知道,自己会在那一刻的相遇里会认为那个人就是自己要寻找的人!

一个眼神,一次牵手,一个唇边的微笑,记忆都不肯忘却,贪婪的藏了起来!

三年之后,我再次发现,记忆这个东西,只是一块陈旧的抹布,你以为是新纱细如丝,却敌不过岁月的风刀霜剑,时光的荏苒蹉跎,往事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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