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莫问归处(64)

在他一步步的靠近之时,我心内还在埋怨云秋这厮不怀好意,竟教我上这种恶当,一面惧于云谦那灼烈的目光,不由自主一步步向后退去。

外人瞧在眼里,简直是恶霸逼着良家女子心生怯意后退的情形。

在我欲纵身而去之时,手腕被一把铁钳紧箍,脚步声响,侍卫们统统退了下去,那人在我耳边低笑:“一年不见,你的胆子倒小了许多,全无当初劫人之时的胆色了嘛!”

……当初对人情世故全然不能这,怎可拿来与如今相提并论?

我敛眉回他:“将军的胆子倒是越发大了。”目光淡淡扫过他紧箍着我的铁腕,以示不满。

他愉悦的轻笑一声,仿佛我只是在垂死挣扎:“既然我能活着回来,不如我们成亲吧?你虽然呆了一点,傻了一点,好在还有张尚有几分姿色的脸蛋……”

云家兄弟刻薄,我一向知道。

正与他纠缠挣扎之际,只听得刀剑破空之身,我猛然转头去瞧,一个身形甚是眼熟的高大男子,黑巾遮面,只露一双凤眸,眨眼即到了眼前,手中三尺青锋向着云谦而来。

我想起他曾说过的“杀了那小子”之语,如坠冰窟。眼见着青锋欲绕过我刺向云谦,我猛然侧身,挡在了他面前。那一刻胸腔里泛起的剧痛令得我忍不住惨呼一声,下意识去瞧他的双目。

我从来不曾如今夜一般怨恨过此刻月华之亮。再过两日已近中秋,不用牛角小灯,已能瞧得清那双凤眸里面所含的痛楚之意。本来受伤的是我,此刻胸前插了一剑的是我,鲜血哗啦啦直流的也是我,理应是我更痛楚才对,可是对面的人手握三尺轻锋,竟然似不堪剑柄重负,失手松了开来,目中痛楚之意沉沉压了过来,教我捂着胸口说不出一句话,突然之间有巨大的恐惧涌上心头。

他的声音满含了绝决之意:“小白痴,你竟然愿意替他挡剑……”出手如电,点了我胸前几处大穴止血,就在我以为他会伸臂带我离开,眼前黑影一闪,他已绝决离去……

我徒然的伸出手去,连他一片衣角也不曾抓住。身体止不住的眩晕,身后有强壮的臂弯将我小心圈起,温柔呵护:“羽儿,你再忍忍……”感觉整个身子都腾空了,眼前是玉轮黯星,苍穹深深,那个人,一去不回头……

后来在疼痛中辗转,意识昏沉,也能感觉得到胸口似火烧一般疼,但都及不上心里的疼。

两天以后,我渐渐清醒,眼前是云谦放大的脸,他欣喜若狂,仿佛对待珍宝一般,替我喂水喂药,在我能撑着自己坐起身时,我捂着胸口,轻声道:“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

他大概被我认真的表情骇住,有一瞬间的黯然,却忽尔绽颜笑道:“你说。”

“我替你挡这一剑,并非是为了你!”

他仿佛从一个美梦之中醒过来,全然不曾理解我的话一般:“你替我挡了剑,怎不是为了我?”

我捂着脸口,苦笑:“我为你挡那一剑,是希望你不曾罪及他!”

他面色一白:“我并不认识他,为何不能罪及于他?”

我固执的,一遍又一遍重复:“你知道他是谁!你知道的!”

“好了好了,我会嘱咐府中下人闭紧嘴巴!”他实在难以忍受,终究还是答应了我。

我精神一懈,双目困倦,忍不住往朦胧处跌下去,耳边听得他无限惆怅难言之语:“你在昏睡之中一直在叫他的名字,我要再不知道他是谁,岂不是白痴?”

我权当这是梦中呓语,放心大胆沉进黑甜梦乡。

再醒来之时,是被胸口的疼痛扯醒,眼前漆黑一片,感觉身上一晃一晃,颠簸的厉害,耳边一女子骄横的声音:“妖女,你也有今天 ……”

我第一个反应是:云谦这厮将我卖了!

不然,好端端的将军府,守卫森严,怎么我还会被挟持?

黑暗之中,那女声再度想起:“妖女,还没有记起来我是谁吗?”一声鞭响,我右臂便挨了一记,感觉已经皮开肉绽,火辣辣的作痛。

是那名叫小西的女子。

我不作声,却惹怒了她,黑暗之中,鞭子一下下抽在肉上,我默默蜷缩成一团,一时清醒一时糊涂。糊涂之时盼阒风笑天快来,清醒之时无无比绝望的知道,他不会再来了。

我被丢在一处破烂的山神庙。连下车也已经无能为力,被车夫一手拎下车,如扔砖头一般令我清醒。

我保持被丢下车的姿势,新添的伤口火辣辣的痛,我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小西姑娘好手段!我极想知道小西姑娘是如何将我劫出将军府的?”

她洋洋得意:“二哥跟寒一起请求面见云将军,云将军府中并无女眷,他又自恃身份,不曾多配备侍从,偷一个大活人又有何难?”

这小西姑娘瞧着很鲁莽,想不到也有聪明的时候。

我长呼了一口气,不欲与她多谈。

她也似正有此意,讽道:“堂堂云霄宫中小宫主,你且在此养养神罢!”上前来骈指将我全身几处在穴封了,令我动弹无能,这才施施然离去。

黑暗之中,渐有熟悉的异香而来。

我今晚经历变故颇多,早知自己再无活命之机,但鼻端闻到此香味,还是忍不住轻微哆嗦了一下。

这味道分明便是晚漓姑姑门下弟子自小所服□的味道。

我的头顶,暗了一段时间以后,终于缓缓亮起一道火折子。

就算已有准备,我还是被吓了老大一跳。

面前的一张脸,似乎曾经整块的皮肤都曾破裂过,然后再重新愈合,伤口狰狞,猛然间瞧来骇人之极。在这样一张极端丑陋的脸上,嵌着一双怨毒之极的眼睛,似淬了毒液一般,多瞧两眼也令人感觉心悸。

她桀桀怪笑,冰凉的手指在我面上缓缓滑过:“小宫主,你说,要我将你这张漂亮勾魂的脸蛋如何处置呢?是划花了将你买进最低下的窑子里,还是做个药人,每日里在此替我试药呢?”

我哑了一般,感觉嗓子里干燥的冒烟,终究开口:“杜若,你不如一刀杀了我吧?”

她又独自笑了一回,大概是对我的从天而降太过满意,手指在我受伤的地方留恋不去,甚直拿指甲挑起一点凝结的血块来,放在鼻下轻轻一嗅:“不亏是小宫主,连这血液也闻着一股药香。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

我身上痛得厉害,也知落在她手中并无好日子,只求速死,倒恨不得激怒了她,给我一个痛快,大笑道:“你最恨的便是自己身上常年媚香,令男人思之欲狂。”

她五指微拢,似乎要抓向我的天灵盖,我缓缓闭上了眼睛,却半天不曾感觉到痛意降临。不解的睁开了眼,却见她晒然一笑:“小宫主,你现在只求速死,但落在了我手中,偏偏要让你受尽折辱而死!”

我心中绝望,索性闭嘴再不言语。也不知今日这小西姑娘将我丢在此处,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事?

杜若深恨于我,岂会轻易便放过了我。

她从怀中掏出一枚黑色的药丸,捏开了我的的下颔喂了下去,恨恨道:“师傅她老人家的天香丸极是不错,以后我每日喂你一丸,想来不久之后便能将身上这股可厌的药味掩去了吧?到时候这里每一块肌肤都变得甜香异常,男人恨不得咬碎了你的肌肤,将你尽数吞下肚去,你说好是不好?”

小腹处渐有温热涌了上来,似添了一把火一般,逐渐令我觉得燥热,那些伤口的痛意逐渐弱了许多,在我的意识不曾完全溃散之前,我拼尽力气喝道:“杜若,当初你假扮我,四处勾引江湖男儿,败坏我的名声,又设计诱杀我,落得如今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她格格笑着,仿佛是旧时那个娇媚的女子又回来了。

只是若是从前,这样格格娇笑配着一张妩媚的脸蛋,自然惹人怜爱。只是她如今面目被毁,笑起来凭添几分寒凉恐怖之意。

上一篇:芍药记事 下一篇:师兄个个都是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