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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安心做鸳鸯(14)

“表妹——”他冷冷开口,眼见着苏宁慌忙撤了手,回头对着上座的老夫人哀哀欲绝,泣道:“姑母,我早就说过表哥为了宁儿不小心烫伤嫂子,定是要大怒的,您还偏不相信?!表哥定是以为我是故意的!”回头无限凄绝道:“表哥,难道你只相信嫂子不相信我?”已有珠泪晶澈,沿着那白皙滑腻的肌肤缓缓而落,委实楚楚可怜惹人怜惜。可惜秦渠眉面上表情未曾有丝毫松动,她泪意朦胧再看向谢描描,后者倒很是迟钝,许是手背疼的厉害,只含着一泡眼泪正小心翼翼的观察伤处,一时倒未曾留意她们这边的眉眼官司。

苏宁心恨已极,面上珠泪更是簇簇滑落。

秦渠眉见状,道:“无华倒没提起过你,她只说是自己不小心烫伤的,我竟不知原来是你烫伤了她!”他虽语声极为平和,但听在人耳中倒是十足十的寒意彻骨,一句话就止住了苏宁的眼泪。这事他虽从敏儿口中已知,但眼见苏宁不打自招,他的脸色却委实不好看。

秦母见儿子动了气,只得朝苏宁轻使了个眼色,后者立时拭干净面上泪珠,乖巧退后几步,站在她身旁。她息事宁人道:“眉儿,宁宁也不是故意的,且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就是烫破了一点子皮,过些日子就好了!今日我也累了,无华的手也伤了,不能下厨,你还是带她回去吧!”

秦渠眉僵硬的站起身来,拱手道:“母亲,无华乃威武城主的千金,自小锦衣玉食,虽说是新妇进门要跟着婆婆学习持家之道,但山庄之内厨娘丫环成群,几件衣裳几碟子像样的菜还是做得出来的,紫竹山庄的夫人又不是厨子丫环,会不会女红厨艺也没什么打紧的,依儿所见,这些东西不学也罢!她自嫁来山庄,不过来了回暖园几次,昨日在雪地里站了两个时辰,下午在厨里忙了几个时辰,昨晚又是发热又是烫伤,折腾的儿子一夜都不曾安睡,这几日还是让她好好歇息,等哪天身体好了,儿再带她来给母亲请安罢?!

秦母腮上肉微颤,良久,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就依你罢!”

苏宁眼睁睁看着秦渠眉将这位新嫂子箍在臂弯中,后者口中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眨眼推门而去了,座上秦母挺直的腰杆瘫软了下来,朝后跌去,倚在靠背之上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目光苍凉,她只觉姑母这房内一时寒冷无比,竟是再多的暖裘也不能抵挡这冰寒侵骨。

二人这一来一回,可谓一道风景,庄内仆役偷偷驻足而观。但见庄主紧搂着少夫人疾步而走,后者半个身子都偎在他的体内,倒是一时不察,只扬起脸来似在娇嗔,只有秦渠眉听得到,小丫头一路嘀嘀咕咕的是:“我昨晚什么时候发热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发热了吗?”扬起清稚的脸儿来不住口质问,可惜秦渠眉此时倒份外吝啬言语,只微微一笑便不再吭声了。

将小丫头送回房去,叮嘱了敏儿好好照顾她,自己才能脱出身来前往花厅而去。

花厅内,郑新正陪着童昧用茶点,边微微一笑,边叹道:“童公子前来,庄主本应立时出来接待,只是,世人皆知,我们这位庄主二十二岁方娶妻,难免……”他露出一个极为猥琐极为暧昧的笑意来,他身后立着的侍卫周文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心道:郑新也就是庄主的奶兄,才敢在背后如此编排庄主,若是别人,说不定早被庄主打断了腿丢到野地里喂狼去了!

忽见门口一个挺拨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宝蓝色的缎子颇有些晃眼,寒凉的目光在郑新面上打了个转,郑新立即心虚的立起身来,连连道:“童公子,我家庄主来了!”

月如霜

ˇ月如霜ˇ

紫竹院乃山庄历代庄主所居之处,亦是谢描描初嫁来至今的居处。她来了这些日子,倒是未在院门之上找到类似于匾的东西,也是某一日敏儿随口提起方知这院名。

自她手被烫伤以后,每日窝在紫竹院吃吃睡睡,兴致起时临风舞剑,好不畅意。这院内戒备森严,不得庄主同意,等闲人根本无法进来。唯一美中不足之处,却是秦渠眉生活极为端谨,每日早出晚归,忙碌非常。二人虽同居一室,半月以来她竟从未见过他饮酒,这不得不说是件极为遗憾的事情——秦渠眉不饮酒,她就找不出名目来一尝佳酿,稍纾酒瘾,委实郁闷不堪。

说起来,谢描描小小年纪,却染上一个不足为外人所道的毛病,那就是贪嗜美酒,真正无酒不欢。追根溯源,这毛病还是谢母那年疏于管教,将她丢进帐房所染,偏谢母又惹不起金算盘这位祖宗,这老爷子嗜酒如命,他认为极好的东西,要是被别人指责是恶习,后果不堪设想。

谢母想想家里一应账务钱财皆在他老人家手里攥着,也只得忍气吞声,对他客气有加了。但私下里也未免怅叹:好好的女孩儿竟是个小酒鬼,让外人知道了,将来怎么嫁的出去啊?仅此一条,世家旧友雷家前来求亲,谢父谢母简直喜出望外,几乎要迫不及待将女儿嫁作人妇,生米煮成了熟饭,让雷家不好反悔。

谢描描小小年纪,哪知道人言畏,三人成虎的利害?她若回家,必是剑照舞,酒照饮,谢母自惊见女儿饮酒成性,先时还试图阻止一二,收效微乎其微,更兼着近几年她大多数时间在道观里居住,母女两难得见面,后来不知是真想开了还是放弃了,只好听之任之。

她自逃婚至今,这几月间真正滴酒未沾,但凡事越无机会便越要想,特别是闲来无事。这些日子酒瘾上来,简直挖心挠肝,朝思暮想,日夜怅叹。秦渠眉看在眼里,不免私下猜测她心中所思,向来稳重的他这些日子也有些惶然。那日福至心灵,悚然而惊,发现一件事情:不知道这小丫头可否有意中人?若是近几日她恰在思念意中人,这却如何是好?

秦渠眉自小所学,凡武功谋略,书法典籍,无不是一学就透,唯独这种事,无从学起,竟是左思右想,苦无良策,偏生不好向别人提起,更是难上加难。

郑新派出去的人还未回来,小丫头的身家背景尚无定论,几次夜里他趴在她身边端详,只盼着此人夜来作梦,哪怕是吐露只言片语,也好揣测一番。哪知谢描描自将顾无华抛在脑后,噩梦美梦再不曾做得一个,睡相娇憨恬然,纯稚如婴儿。

他只得每日里嘱咐敏儿多多开解于她,又恐苏宁前来惹她不痛快,竟是吩咐了暗影,严禁表小姐进出紫竹院。苏宁也曾前来求见过两次表嫂,却被门口守卫挡了回去,她气鼓鼓回去向着秦母哭诉,秦母也无可奈何。

山庄之内暗影从来只听庄主差遣,不侍二主,这却是历代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谢描描初来乍道,又不好呼奴唤婢的布菜斟酒来享用。这一日她实在难忍,遂想了个名目,将敏儿唤来,使她去酒窖抱坛美酒来。敏儿大睁了双眼,好意提醒她:“少夫人,庄主很少饮酒的!”哪知道这位新少夫人将水汪汪的眼一瞪,娇嗔道:“庄主近日太过忙碌,今晚我定要陪庄主多饮几杯,也好让他松散一下筋骨,你还不快去?”

敏儿脸上一红,也不知想到哪去了,乖乖去准备美酒佳肴。

近日天降大雪,且今年北地大旱,年成不好,无数贫苦人家到处乞食,野有饿殍,虽大雪而不能掩。秦渠眉那日婉拒了童昧所请,前往青城帮探查甘方死亡真相,当日他道:“如今北地眼见将有大灾,饥民遍地,紫竹山庄虽力薄,却也不能弃之不顾。无论朝中有无赈灾,我紫竹山庄也得略尽绵力!至于令师之死,有少林武当峨嵋几派,想来少了一个秦渠眉,亦能探明真相!”童昧黯然离去。

秦渠眉这些时日几乎忙晕了头,白日调度山庄内人口救助灾民,核对山庄之内钱粮事务,晚间与愁绪满怀的谢描描相对,又担了一重心事,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好在,无论多忙,他必会抽出时间来陪谢描描晚膳。这夜他挟着一摞帐本回来之时,敏儿正立在院内张望,见他回来,只红着脸行了个礼竟径自走开,也不肯前来侍侯,他颇为奇怪,推门而入之时,只觉房内热气扑面,酒香撩人,深深呼吸一口,放眼看时,但见谢描描正端着碗酒小口小口极为珍惜的抿着,见他进来,也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有点不好意思,颊上添了两抹桃色,立时将酒碗放在桌上,似极为心虚:“姐夫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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