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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秋波(22)

贺凤冷只当她少年心性,在集市间听闻回纥可汗宠爱侧妃,将可贺敦冷落一旁,她不过临时起意,想瞧瞧这侧妃的模样。

他又哪里知道,华鸾素自小惧怕其母,听吐迷度说可贺敦在西州王宫,她便打定了主意偷偷前去西州王宫,将吐迷度的娘亲偷出来,也好吓他一吓,教他还了自己马匹。

只是这回纥的王宫虽不及长安城大明宫宏伟延绵,却也是占地广博,她与韩眉一时之间到哪里寻得出来?因此只在宫内茫无头绪寻了一夜,眼瞧着天渐透曦,已不能在宫中久寻,亟寻至膳房,胡乱寻了些东西吃了,又见得锅中方才煮好的一只整鸡,便随手拎了出来。

她出得膳房,认准方位,便朝西南方向而去,哪知在掠过一处荒僻的宫殿之时,意外发现那殿中此时竟然烛火高悬,蒲团之上跪着一名妇人,那妇人前面案上供着一串水灵灵的葡萄,烛光印照之下,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清晨的露珠。

这时节天已转凉,其实已过了葡萄旺季,但她幼时去大明宫,见得宫中暖房里能培育出四季鲜蔬,此刻倒也不曾惊讶。近些日子在大沙海,吐迷度虽不曾短少她的吃食,但她到底挑剔,又向来喜欢吃葡萄,欺这妇人殿中并无侍从,留得韩眉在门外守候,身如轻烟般掠了进去,一手抓住了盘中的一串葡萄,调皮的朝那女人呲牙,露出恐吓的表情来,只等着那妇人发出尖叫之声,她便好逃逸而去。

岂料那妇人抬眸之际陡然瞧见面前冒出来一个呲牙裂嘴的小姑娘,手中正捧着一大串葡萄,这模样分明贪吃的小孩,她这里平日寂寞清冷,猛然乍见这么个调皮可爱的小姑娘,不由的便笑了。

华鸾素从小被其母斥责,已经习惯了做些不合时宜有悖于大家女子的事情来惹怒其母,也好多瞧几眼她发怒的样子。只是此刻这妇人慈爱一笑,预料之中的尖叫跟斥责都落了个空,又觉得她明明年纪已是不轻,可是这笑容云破月开,阴翳尽散,柔软慈爱的教她十来年初次红了脸,觉察出了自己的恶劣。

她提着葡萄落慌而逃了。

假如她再多留半刻钟,或者吃几颗葡萄的功夫,便会有宫女端着洗漱用具来敲殿门:“可贺敦,奴婢可以进来侍候您梳洗了吗?”

可惜华鸾素轻身功夫绝妙,不过是眨眼之间,已消失在了那妇人的眼前。

是以,因着可贺敦一个温柔慈爱的笑意,无意之中令华鸾素与自己寻了一夜的人失之交臂。

她回来之时一直心不在焉,那句话也是随口说出来的,直到贺凤冷极是不悦的重重哼了一声,她才醒觉自己说了什么。见他这模样,分明误解,倒吓出自己一身汗,生怕被他瞧端倪,告诉了吐迷度,坏了自己的计划,连忙随口应到:“那侧妃倒也妖娆,别有一番味道!”

20

20、月明归路远 ...

19

大沙海之内,吐迷度一夜未睡,好不容易盼来了这三人,连忙将贺凤冷带进了议事房,打探消息。

贺凤冷昨夜被这小丫头戏弄,一路行来逐渐回过味来,此时再说,不免带了三分咬牙切齿,又生怕吐迷度笑话自己,只捡她一路行迹讲了讲。

吐迷度想了半刻,不确定道:“她进西州王宫难道就是为了找些好吃的?”想起自己洞房那夜的承诺,复又笑了:“这丫头想来将我那日所说记挂在了心上,惦记了王宫美食。”

贺凤冷与她相识,斗智斗勇已非一日,关键时刻尚能保持清醒:“大哥,这丫头虽然笑起来瞧着最是天真烂漫不过,可是大周江湖之中,事关她的传闻极多。你与她相处这些日子,也觉出了她的狡诈来吧?不要被她骗了,还是小心为妙!”

吐迷度微微一笑,也是深有同感:“这倒是!她决非寻常的十五六岁小姑娘。只是我常常被她蒙骗,只要她微微一笑,无辜可怜如羔羊,就能教我软下心肠……”

这下连贺凤冷也是微微苦笑,即使在盛怒之下,他也知道自己一鞭子挥出去,能打中她的机会可能为零。

华鸾素这些日子被吐迷度激的心头火起,将他的卧房拆了好几次,此刻正坐在新布置的卧房内后悔不迭。

吐迷度的卧房乃是此营最大的房间,且房内有一张宽大的床,二人并排躺着,中间尚可容三人休息。只是此刻那房子还未修好,这临时征用的房间不大,想要摆下吐迷度那张大床极是困难,因此房内只摆着一张正好可躺双人的塌。

这些日子她的房间被那两名婢女所住,韩眉的房间又只是一张小床,实不适宜二人共居。她又在男女大防上向不经心,当夜便将吐迷度踢下床去,霸占了他的房间。只是吐迷度身为大当家,若是传出去在新婚被新娘子赶出新房,那也太丢人了些,因此近日皆是二人同塌而眠,中间隔着华鸾素搬来的东西,吐迷度越过界的可能极之渺茫,通常都是在他快要窜过来之时被华鸾素给隔空推开。

大沙海的这些人每日瞧着大当家面上不时添的新伤,青青紫紫,暗中不由猜测这新婚夫妇战况何等激烈,这匹胭脂马何等难以驯服之类。唯有贺凤冷与韩眉深知安小七的本事,一个暗叹一声魔障,一个心下暗乐。

若是今晚一推,可怜的吐迷度怕就要一头栽倒在床下面了。

她这般为难,又抬头瞧了瞧窗外天光煌煌,吐迷度一介王子,应做不出爬上床来这种失礼的举动吧。她不过将将躺好,房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吐迷度大步走了进来,径自坐在了床沿上,抬手脱靴。

华鸾素起先并未察觉出不对来,不过斥一句:“进来也不知敲门!”被吐迷度笑嘻嘻调笑:“进自己房间还要敲门,没听说过这规矩。”

她也懒的与他争辩,半瞌了眼欲睡之时,猛然醒悟,骇然惊了起来,抬脚便将他一脚从床上踹了下去:“大白天的你脱什么靴子?”

吐迷度堂堂王子,再不受宠,也是千人捧万人敬的养出来的,又加之这些年做了碎叶城城主,除了他的父汗与王弟,有几个人敢令他不痛快?

忍无可忍,从地上爬起来便扑至床上,在她欲抬脚再次踹向自己之时,高叫道:“信不信本城主让你永远也出不了这大沙海?”

华鸾素从来识得时务,这些日子也已将他的脾气拿捏清楚,此时见他额头青筋直冒,明显生了大气,自己纵然轻身功夫再好,恶虎架不住群狼,万一着了他的道,将来后悔莫及。

她顿时面上堆欢,拍了拍身旁的枕头:“天下间以和为贵,城主莫气莫气!”

吐迷度被她这番举动气得几乎笑出声来,没见过这么会变脸的。可是她变脸变得却一点不生硬,那笑意甜蜜的仿佛二人真是一对难分难舍的鸳侣,她极舍不得自己生气一般,虽然明知是假的,可是他还是觉得心头有几分蜜意。

他躺了过去,就躺在她身侧,感觉到身旁近在咫尺之间的呼吸,心中忍不住涌上绮丝,才伸出手想要轻轻摸过去,只感觉身上某处一疼,全身已经僵硬了起来。

那狠心的丫头趴了过来,澈瞳盈雾,眨了几下,露出最是天真无辜的笑容来:“早说了要你规矩一点,你就是不听!”

吐迷度受制与人,想到在这床上躺够六个时辰,就觉得骨头疼,立时央道:“我只是想伸个懒腰,小七乖,你出去一夜未归,我担心你出事,也是一夜未曾阖眼,你点了我的穴道,我哪里睡的着?”

华鸾素翻了个身,声音之中已有睡意:“要想解开穴道也行,等我睡醒吧!沙漠之中杀人掠货的狼,对着猎物怎么可能不下口呢?”

吐迷度哭笑不得,又不好张口叫贺凤冷来救驾,那也太丢脸了些。只得努力调整呼吸,只盼能稍微舒服一点。

过得半刻,就在他以为这小丫头睡着了,却见她猛然翻身,漆瞳灼亮紧紧盯着他,面上带着一丝烦恼一般:“吐迷度,你娘亲笑起来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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