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酿山河(10)+番外
我用面巾裹住头脸,远远缀在他们身后,却见几人把担子抬到河边,盖布一掀,将里头的物事推入水里,之后便快速离开了。
眼看人已走得不见,我连忙跳入水中,往河底深处摸索:小梅!
小梅,我来找你了!
天穹深远,色作苍灰,不知何时已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将我头面衣襟打得透湿。
我躬下身,在齐腰深的河水中摸索,数次被湿滑的水草绊倒,喝了满肚子污水后,终于摸到那尸体一点衣摆,连忙拽在手里往岸上拖。
可人上来了,我却不敢看那女尸的脸,只能一边流泪,一边跪地求祷。
天老爷!我不要金珠子,也不要大宅子,也不要嫁高门了!
我只求你,把我的小梅还给我吧!
冷雨无声,阴风惨惨。
天地间只见乌云迢递,暮霭苍茫,河水裹着泥沙,兀自在声声猿叫中向东流去,不知尽头。
第二十二章
自巴郡归来后,我便躺在自己屋子里,足足发了两日高烧,直烧得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
热度未褪,又求小路子带我去王家别院。
但小路子吃了巴郡的亏,这回说什么也不愿去,我只能用自己的两只脚走过去。
这一走,便从天明走到了薄暮。
王家甲士闻我求见王玙,依然待我以礼,一路将我迎入别院深处,我心下感激涕零。
只是这次去的并不是小亭,而是另一处风雅不胜的庭院,院中铺满细腻白沙,廊下竹箜声声,水滴玲珑,中庭一棵枝繁叶盛的玉兰树,暗香随风浮动。
甲士站在紧闭的厢门口,垂首叩问。
郎主,南家女郎来访。
门内并无回应,只闻水声哗哗。
难不成,王玙正在沐浴?!
我正忐忑不已,厢门豁然洞开,两名女御手持空桶,托盘等物等在门外,那甲士回转身,向我叉手行礼。
女郎,请。
请,请是什么意思?
我在门口耗了一会,直耗得里面水声停了,才硬着头皮往里走。
谁知刚踏进去两个脚,外面的门便被人拉上了!
第二十三章
环顾室内,左侧是一个六幅落地纱橱,人影朦胧,右侧则是两排鸡翅木衣架,挂着中衣、外裳、衣带等物。
王玙轻柔的声音从纱橱中传出。
过来,为我穿衣。
模糊的人影渐渐往外走,水珠挥洒,在灰鼠色纱橱上留下点点斑迹。
我连忙从衣架上取了内衫递进去,谁知王玙并不接,而是施施然走出纱橱,在身后的木板上留下一个个湿润、幽约的脚印。
我只扫了一眼,便将眼睛看向别处,接着将那质感轻滑的内衫往对方肩上一搭。
对我的敷衍,王玙报以一声轻哼:你既有事求我,便不该是这个态度。
我又踌躇了半晌,才硬着头皮上前为他整理。
王玙很高,几乎胜过我半尺,开肩宽厚,大理石一般苍白坚实,在为他着衣的过程中,我的手指无可避免地接触到滚烫肌肤,忽然有所感悟。
对方于我而言,绝非仅仅是一根粗壮的大腿。
他还是一个男子,一个颀长强盛,孔武有力的年轻男子。
这样一个男子支开侍从,和我呆在一处密室,还要我贴身为他整理,到底是几个意思?
我不敢自作多情,只细声问道:王郎怎知我有事相求?
王玙展开双臂,任我为他系着衣带,反应古井无波:若非有事求我,你怎会来找我。
对这毫不留情的剖白,我讪笑了两声。
呵呵,哪有!
穿好了内衫,还有胯褶及两裆,幸而我一路眯着眼睛,也算莫名其妙地服侍完了下裳,接着便是外面的大袖……
然而王玙穿是穿上了,却很不满意。
衣上无香。
我看到衣架下有个博山炉,便将那香炉抱到他身旁,让袅袅香烟往他身上贴,先左边,再右边,先上边,再下边……
不知何时,姿势变得微妙起来,他站着,而我笔直地跪在他身前,两手还捧着香炉。
嘶,感觉怪怪的……
王玙显然也有同样的感受,此刻也正低头看着我,双目中隐见血丝,游动着我看不懂的情绪:以后不要唤我王郎,要唤我褚卿。
他说着,一对冷白双手拢住我面颊,目光研判,睫根低垂:真是个小可怜……
怎么数日不见,便瘦得尖嘴猴腮了?
第二十四章
难以形容那狎昵的微笑。
诱惑,冷淡,兼之一份似有若无的怜爱,让我胸中升起说不清道不明的燥意,身上没一处自在地方。
这不对劲。
王玙,你是不是……服石了?
对方一只手按在我肩上,手心燥热,手指却冰凉,我连忙将博山炉放在一边,将他搀扶到外面的走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