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精的自我修养(343)

他没有履行和阿澜耶的约定，仇恨蒙蔽了他的心神，恋人死去的那一夜，苦苦的等待，却骤闻爱人死去的噩耗，黎天便一夜白头。

黎天曾想履行和阿澜耶的约定。

可是，他等了一年又一年后，成为了能连接阴阳的大祭司，却连恋人的魂魄都不得相见后，日复一日，黎天终是陷入了疯魔，他精心谋划，将屠刀挥向了仇人们。

他是能力卓越的大祭司，地位尊崇，咒术精湛，本不会被任何人发现自己的目的，但是在杀死最后一个祭品的时候，黎天暴露了。

最后一个被带入永生之塔的，便是楼兰最小的王子。

小王子先天虚弱，黎天一直在医治他，可是小王子早产多病，没有丁点病愈的征兆，随着年岁见长，病症越发顽固，在对方奄奄一息之时，黎天借口为他治病，将对方带到了永生之塔中。

他想用小王子的灵魂作为祭品复活阿澜耶，但是最后一刻，看着垂死的小童肖似年少时的阿澜耶的面容，黎天迟疑了。

小王子气息奄奄，因为顽疾而呼吸困难，小小的孩童并不知晓自己未来的命运，他不哭也不闹，握着黎天的手，还带着企盼：“祭司爷爷，我睡着就能看到王姐了吗？”

小王子不知道白发的祭司年岁并不大，见对方满面沧桑，他便唤黎天是爷爷。

因为身体虚弱，唯有黎天熬制的草药能让小家伙暂时减轻痛楚，比之根本顾不上自己的父王和把心神放在其他健康的兄弟身上的母后，他更喜欢一直陪伴着自己的祭司大人。

“会的，你会见到亲爱的阿澜耶的。”

黎天看着这个纯稚又无辜的孩子，眼神冷漠。

满面阴鹜的大祭司咬破手指，抚上小孩子青紫的额头，勾画繁复的印记。

孩童面色泛着青紫，他先天不足，脏器已经承受不了身体的负荷，只迷迷蒙蒙地道：“祭司爷爷，我好难受啊……你再给我讲一讲王姐的故事吧……咳咳咳，我想和王姐一样，成为最厉害的王……咳咳——还有去了中原的王兄，我睡醒了，他也会回来，陪我玩耍……的吧……”

话音未落，孩子的呼吸便停止了。

他太小了，也病得太久了，还没成长到能理解祭司口中温柔的姐姐为何而死，也不明白，远在中原做质子的王兄根本不可能在回来陪他玩耍时，小王子便病逝了。

当小童气绝后，黎天手指一抖，即将勾画完成的印记也毁坏了大半，他皱眉收回手，看着这个可怜孩子的尸体。

“回不来了，他们都回不来了。”

诅咒的印记没有勾画完成，但是已经影响了小王子的魂魄，他成了游荡在这片土地上的亡魂，随时都会消散。

最后，黎天护住了小王子的魂魄，带着对方在沙漠中流浪，小王子对现世格外好奇，可他早就死了，还因为咒术而异化，在现世人们的眼中，他不是可爱的孩童，只是一个可怕狰狞的怪物。

在无法往生的这些年，唯有小王子陪伴着黎天，他不后悔杀死其他的凶手，可是毫无疑问，小王子的确是无辜的。

阿澜耶说的对，他是一个罪人，他们都是罪人，在那场杀戮之后，每个人都被恨意扭曲了灵魂，不得解脱。

因为身边孩童的存在，成为鬼魂后，黎天并没有在杀死其他人，被送入永生之塔的祭品，从始至终都只有他活着时候诱骗入塔中的仇人们。

阿澜耶抱起胖乎乎的小王子，哪怕对方是杀死她的主谋之一的孩子，她依旧能宽厚温柔的关爱这个孩子，过去的一切，那些血与恨构筑的过往，似乎并未在她心中留下印痕。

“阿天，我也曾怨过，恨过，可是已经过去太久了，一年又一年，他们也变成了黄土，唯有我还存在着。我若一直记得他们，只会让自己更痛苦。何况，只想着那些事，我便会忘了更重要的事情。一千年，又一千年，实在是太久了，我已经忘了所有，最后能记住的，只有你和哥哥。”

她看向不远处的路星河，神色带着哀恸。

是啊，她用两千年才忘却仇恨，那一切真的太痛了，但是她的哥哥和恋人，却被困在了仇恨中，困在无止境的仇恨中。

那又该是如何的痛彻心扉！

何况——

最初进入永生之塔的，便是黎天。

他将自己的躯壳融入了永生之塔中，将灵魂变成了复活阿澜耶的纽带，他不能去往阿澜耶的身边，也无法长久的留存于人世，他和永生之塔成为了一体，就那么长久的深埋与地下，等着千年之机来临。

阿澜耶重回人世，就代表着黎天魂飞魄散。

他们的相聚，如此的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