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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盛夏说晚安(4)

“你听过唐婉和陆游的故事吗?”走在还未完全开春的园子里,我突然问他。

“听老师说过一点,不过以前读书的时候没太在意这类故事。”

“那我给你讲讲吧,让你回忆一下,”我往前走了几步,面朝他倒退着走,给他讲起了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

讲到最后,我俩也快走到了当年陆游题诗的石碑前,“这个园子就是为了纪念他俩的,现在成了爱情的圣地,不过……”我顿了顿,“不可否认陆游是个伟大的诗人,极具爱国主义精神,但是在感情上,他表现的像个渣男,我并不认为他们的爱情唯美。”

“倒是唐婉的第二任丈夫,赵士程,才是真男人。”

我看向他,眼里有被不远处灯光照亮的闪烁,望着他嘴角浅浅勾起的弧度。

那个时候我在想,我对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讨论这些,是不是有些不合理?

但也许在我心里,并没有全然把他当成一个相亲对象看待,更多的是一个可以倾诉和探讨问题的朋友吧。

工作以后,极少有这样的事发生了,遇到一个人,在第一天见面就与他畅所欲言,你所有的话他都认真的听着,认真的给予回复,什么都可以聊,海阔天空,对方完完全全能接住你的梗。

太难得太难得,如获至宝。

就在我以为他一定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不会给我任何答复的时候,我听到他说,“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的无奈之处,你不能用现代人的角度去判断那个时代,陆游也做过努力,和母亲抗衡,和那个时代的封建礼数抗衡,和命运抗衡,只不过他失败了,人这一辈子不是只有爱情的,他也有他的无奈。”

说完,见我怔然。

他解释道:“我这人不善表达,就是针对你的看法提出一点拙见。”

第二章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宽容和理解,为自己的想当然和偏见感到惭愧。

但我未有表现出来,只平淡道:“你说的对。”

与他在沉默中继续散步。

不过一会儿,我们又接着“高谈阔论”,好似刚才那个小插曲不曾发生过。

我们从沈园出来已经很晚,本来还想带他去仓桥直街走走,来绍兴就这么几个去处,因为晚上鲁迅故里是要关门的,就没打算去,那天仓桥直街也没去成,实在太晚了,他还要开车回杭。

我开玩笑说,下次他若再来越城,一定要挑个春光明媚的日子,最好是白天,这样还能带他去看看百草园和三味书屋。

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鲁迅故里了,只记得那时候特地趴到后面一间废弃的教室窗边寻找写有“早”字的书桌。

想起“早”,我忽然沉默了下来。

我想起了林卿尧来,像是从层层叠叠的记忆深处猛然跳了出来,心里忽然酸涩了一下。

然后我努力甩了一下头,试图将他的影子从脑海中甩去。

那天晚上他送我到家门口,时间已经将近九点,我们坐在车里又聊了半小时,才依依不舍道别。

临走前我主动说:“你还不知道我全名吧,我叫舒覃,舒服的舒,覃是上面一个西下面一个早。”

我说着,在膝盖上比划。

“这是个多音字。”他说。

“对,我的读qín,”我等了等,见他并不打算礼尚往来,“你叫什么?彬彬?”

我听嫂子叫他这个名字。

“谢昭。”他回答。

我拿出手机,“加个微信吧。”

他低头摸出手机。

我快速调出二维码,让他扫了我的,备注名字的时候,我迟疑了一下,“朝霞的朝?”

“昭告的昭。”

我收起手机,解开安全带,对他挥挥手,“那今天就这样,谢谢送我回来。”

“不客气。”

我淡然地走进楼道,听到车子重新开启的声音,像一只扑腾着翅膀的雀跃小鸟,蹦跳地拐进电梯间,忽然的,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看他的车调了个头,消失在暮色里。

回到家里才看到嫂子给我发了信息,问我感觉如何,我含蓄地回了一句:“还行。”

嫂子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大意就是喜欢的话就主动一点,现在小姑娘主动一点不要紧的,又举例当年也是她追的他老公,总之就是让我不要错过。

我回了个“好”,切出去看到安静的头像,扔开手机去洗澡。

半个小时以后出来,第一时间抓过手机,谢昭依然没有动静,不由泄气。想到嫂子说的话,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敲了几个字过去:【到家了吗?】

过了几分钟,他回:【快到了。】

接着他发了一张照片给我,是一家超市的商标。

我:【这么晚还开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