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坐在车中的青年开口了。
今日天晴，冬阳恍如春光般明媚，斜斜洒落几缕在青年面上，让那张明明只是清秀的脸有了出尘之感。
他的声音清越如泉，潺潺流过人耳畔：“只是出个城，没想到劳动程大都督大驾。”
先前的怒意，客气，都是伪装，现在只剩下从容不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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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等于坦然承认了自己身份。
程茂明几乎要抚掌叫好。
瞧瞧这位旧太子，论聪慧，论气度，论心性，简直甩废太子一百条街。
这一瞬间，他竟生出了一丝惋惜。
当然这丝惋惜什么都不算，程茂明笑着抱了抱拳：“杨修撰身份贵重，程某亲自来接是应该的。”
青年抬眸，与程茂明对视。
“大都督都知道了？”
“对，都知道了。”
“因为靖王世子？”就连杨喆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
程茂明眉梢一动，沉默着没有回答。
而他的沉默对杨喆来说就是默认了。
一抹笑在他唇边绽开，是自嘲的笑：“到底是迟了，昨日听闻林二姑娘被贼人劫持，我就该走了。”
狐先生察觉有可能被林二姑娘认出，命人劫持林二姑娘这一步其实没走错。他们蛰伏这么多年，靠的就是各种小心。
消息传到他耳中，他却莫名有些不安。
之前那些事总能看到靖王世子与林二姑娘参与的影子，而结果对他们这方来说也称不上圆满。那时他就隐隐有预感，靖王世子与林二姑娘早晚有一日会是他的麻烦。
可他舍不得眼下的大好局面，也轻忽了那一丝预感，直到今日收到狐先生被抓的信，不得不匆匆出逃。
到底是晚了一步。
杨喆自嘲笑着，坐姿越发挺拔：“那就多谢大都督来接了，走吧。”
他放下了素青的车门帘，没有抵死不认，更没有惊慌失色。
棋差一着只能认输，却不能连脸面都输了。
谁让他是太子祁明呢。
车厢中的青年抬手摸了摸脸颊，把那面具扯下来，露出了属于杨喆的脸。
可随后他轻轻抚了抚再熟悉不过的那张脸，苦涩一笑。
这也不是太子祁明的脸，他原本的脸是什么样，竟完全想不起来了。
程茂明带着杨喆直奔锦麟卫衙门，遇到了静静站在路旁的祁烁。
祁烁看一眼跟在程茂明身后的那辆青帷马车，程茂明微微点头，表明要抓的人就在其中。
二人无声交流，却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那湛青色车窗帘突然掀起，露出男子谪仙般的侧颜。
是名动京城风华绝代的状元郎杨喆。
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看了过来，眼神泛起令人看不透的波澜，直到马车与路边人交错而过，车窗帘才悄无声息落了下来。
祁烁神色平静收回了视线，向着靖王府的方向去了。
立场不同，他问心无愧就够了。
程茂明把人带回锦麟卫衙门，千叮万嘱属下把人看好，心急火燎去了皇宫。
泰安帝还没从太子之死的悲痛中缓过劲来。
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太大了，他失去的不仅是一个儿子，还有大周江山的继承者。
“皇上，锦麟卫指挥使程茂明求见。”一名内侍上前禀报。
“传他进来。”
泰安帝在乾清宫见了程茂明。
他一眼就看出了程茂明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于是问：“那个狐先生的行踪，有进展了？”
“托皇上的福，此人已在锦麟卫大狱中。”
泰安帝不由坐直了身体：“哦，怎么找到的？”
“回禀皇上，能这么快抓住狐先生，说起来还是因为林二姑娘。”
靖王世子屡屡帮忙，他自该投桃报李，替林二姑娘解决因遭贼人绑架而产生的麻烦。
“将军府的二姑娘？”泰安帝对林好的名字可以说是很熟悉了，不只因为她是靖王世子妃，而是这一年多来关于这姑娘的消息太多了，还都是引人注目的大事。
“说说吧，为何会与林二姑娘扯上关系。”
“就在昨日，林二姑娘探望被释放的堂兄温峰温进士，准备回府时遭贼人劫持了……”
泰安帝扬了扬眉。
果然与那小姑娘有关的都不是小事。
“之后又有一名勋贵之女，一名富商之女被绑架。消息传开后人们都以为贼人专挑富贵人家的女孩儿下手一心求财，而靖王世子悄悄潜入雾隐山把三女救出来后，才从林二姑娘口中得知，她遭遇这桩祸事是因为她在堂兄住处附近的一家医馆中发现坐堂大夫与狐先生画像有几分相似……”
听程茂明说完抓到狐先生的来龙去脉，泰安帝难得露出笑意：“这丫头倒有几分胆量与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