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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月(107)

然后他直接从她怀里夺过琴,双手捧着呈上去。

祝冲先取过看了两眼,摇头表示没有发现,然后递给原西城。原西城接过琴正要仔细看,突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琴竟逐渐灰化,散作无形!

大殿再次陷入可怕的寂静。

刹那间,原西城冷眸如电,看向柳梢。

柳梢也当场傻住。

“定是洛歌之计,”祝冲缓缓地道,“洛歌料知她想混入仙门,才会引她自投罗网!”

“不可能!”柳梢几乎崩溃。她一路亡命奔逃回青华宫,还没来得及喘息,所有不利的事就全堆到一起,这根本是有预谋的陷害!这些人里面会不会有食心魔?食心魔到底是谁?是谁!

冰弦琴一路上都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柳梢猛然变色,指着谢令齐道:“是他!他对琴动了手脚!”

谢令齐莞尔,也不辩解,退到万无仙尊身后。

“谢师兄会诬陷你?”众弟子嗤笑。

谢令齐每次做坏事都很巧妙,柳梢拿不出证据,硬着头皮道:“他可能就是食心魔!”

“笑话!”不仅弟子们,众掌教也摇头。

柳梢更急,改为指着祝冲:“不是谢令齐就是他,他们当中有一个陷害我!”

一个人站出来,抱臂笑道:“柳梢儿,当初在侯府你就惯于撒谎,如今这诬陷人的功夫更是见长了。”

“杜明冲!”多日不见,柳梢看到他那副嘴脸仍然厌恶无比,“你别胡说!”

“你在侯府做过什么,问白凤姐就知道。”杜明冲扬起浓眉,居然称比他小的白凤为姐,显然是有意讨好谢令齐。

见他落井下石,柳梢险些气疯,反而急中生智想起了一个人:“羽星湖师兄!羽师兄可以作证!我们联手对付食心魔,他能证明我没说假话!”

谢令齐摇头道:“众所周知,羽师兄行踪难觅,多年不曾回仙门。”

柳梢道:“那就找他回来!”

“拖延时间而已,”祝冲哼了声,看原西城,“魔女之言不足为信!”

可恶!柳梢死瞪着谢令齐,杏眼几乎瞪出血。

以洛歌之智,揭穿谢令齐的真面目并不难,然而为了不让那位毕生为南华付出的老人家伤心,他选择留下了谢令齐,谁说仙者无情?谁说他无情!

谢令齐看看原西城,见他没有表示,便开口道:“想必是她吸收了魔婴之气,魔性太重,已难回头,如今也只有……”

他没有往下说,众弟子都明白他的意思,又去拖柳梢。

相识一场,苏信到底不忍:“洛师兄不可能轻易被暗算,或许……当真另有内情?”

“此言差矣,她勾结了徵月魔宫与尸魔石兰,加上大荒之内本就凶险,洛师弟毕竟只是一人,”谢令齐看了眼洛宁,严厉地道,“她已吸收魔婴之气,来日必祸害六界,师弟岂能如此不分轻重!”

苏信被说得涨红脸,垂首:“这……”

“苏师兄说的没错,”洛宁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轻声道,“等商伯伯回来吧。”

谢令齐愣了下,忙劝道:“她短短时日便已修为大进,倘若完全炼化魔婴之气……”

“哥哥不在,几位师兄没回来,重华宫一脉之事由我做主,”洛宁打断他,慢慢地扫视众人,“我决定,等商伯伯回来再处置她。”

声音轻而弱,平静无比,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与果决。

这瞬间,柳梢竟产生了错觉,站在阶上的不再是柔弱的少女,而是记忆中那个自信的身影。

他还在身边,再一次救了她。

柳梢低头,眼泪簌簌地掉。

谁也没想到,最有理由“恨”的人会做出这个决定,弟子们都怔怔地望着洛宁,众掌门却面露欣慰之色,暗暗惋惜。仙道劫数,原不该执着于生死,难得她有如此胸襟,可惜天生残缺,注定她不能成为第二个洛歌。

这里的确没人比洛宁更有资格决定柳梢的生死,她将话说到这份上,万无仙尊叹了口气,终究是含着泪朝原西城点头:“也罢,就依小宁吧。”

逃过死关,柳梢被关入青华宫底的禁魔坑内。

虚天魔宫,淡月遥远,一道红影在浊重的烟雾中无声移动,所过之处魔兵纷纷低头。

失去主人的幻海不仅没有消失,反而更加热闹。模糊的月光映照蓝波,数名女子踏着海波随乐起舞,一座云状白色软榻在海面荡漾,榻上斜躺一人,黑斗篷随意敞开,银纹袖口闪着冷光,他正对着月亮认真地吹笛子。

看到这般景象,未旭不由愣了下。

笛声止,月没有起身:“哎,是未护法大驾光临。”

“阁下真有闲情,”未旭浑不介意,走到榻前,“我只是不解,你说她是魔族的希望,为何还不将她带回魔宫?”

“仙门有她需要的东西。”

“食心魔在仙门,她是去送死。”

“她还没死。”

“和死差不多了,”未旭皱眉,“魔宫绝不可能为救她一人而进攻仙门,她……”

“放心,会有人救她出来。”

“嗯?”

“你来找我,并不是魔尊的意思,”月叹了口气,“未护法的手段六界闻名,其实残忍有限,再强的修为仍弥补不了魔体的缺陷,怨恨是你们走上魔道的共同原因,你被她触动了吗?”

眼角下红痣瞬间变得生动,未旭盯着他半晌,妖妖地笑了:“你知道的的确不少。”

“过奖。”

“希望你的能力胜过你的胆量。”

未旭说完就瞬移离开。

月这才从榻上起身,整个人再次裹进斗篷内,与此同时,海面上那些舞女全都消失了。

“不用装,”蓝叱出现在他身旁,仍与他一般装束,“你根本不能预知这一切,被这场变故吓得不轻吧。”

“敢算计她,那只无耻的寄水妖惹怒我了。”

“你的评价让我惊奇。”

“他险些害死她。”

“你迟早也会害死她,”蓝叱道,“那只寄水妖却未必,他会这么做,是知道洛歌的妹妹在青华宫,也知道洛歌的妹妹很聪明。”

月摸摸下巴:“诶,难道他看上洛歌的妹妹了?”

“他是知道洛歌的妹妹会保住她,就算不能,只要她在危急之际暴露身上的秘密,仙门就不会立即处死她,甚至他还在试探,想知道她背后是否有人,就是主人你,”蓝叱“嘿嘿”笑了声,“退一步,就算她真的死了,对妖阙也没什么大的损失。”

“太无耻了,”月拍着他的脑袋,“还是洛歌好,可惜太固执,为一个渺茫的希望放弃转世的机会,他……”

“他只是为了责任而固守信念,和你一样。”

沉默。

“没错。”

禁魔坑内海水翻涌,弟子们很不客气地将柳梢推下坑就走,柳梢魔丹被封印,落在海水里使劲扑腾,呛了好几口水,才挣扎着攀上一块岩石。

禁魔坑本是用来困魔尊与重要魔将,柳梢被关在这里,乃是众人因为洛歌之死恨极她的缘故。坑四面都是突兀的岩石,攀登也不难,然而整个坑连同水下都满布结界,由青华宫顶尖高手共同设置,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

深夜,海浪拍击岩石,碎沫飞溅在身上脸上,柳梢抱着膝盖缩在石缝里,双手被石头锋利的棱角划得满是伤痕,十指连心,隐隐作痛。

几日过去,没有任何人来看她,她也从未好好地休息过,闭上眼,就会看见那满是鲜血的身影。她万万没想到,他的死竟成了别人利用的阴谋。她为什么就这么笨!为什么不能聪明一点!总是眼睁睁地看着事情变得一团糟,还不知道该怎么做!

习惯依赖的少女,再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加痛恨自己的无能。她想要大哭,将所有悲痛辛酸全都哭出来。可是她不能,这地方并不安全,如果食心魔是青华宫的人,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下手,到时她恐怕是个“畏罪自尽”的下场。

食心魔真的来了,又能怎么办呢?

柳梢尽量屏了气息,缩起身体,明知道这样是掩耳盗铃,可是她很害怕,害怕不能撑到商镜回来。

抬头,顶上是狭隘的一片天空,中央挂着一片冰冷的月亮。

突出的岩石上,有人高高站立。

“害了洛歌还敢回来,你真蠢得不可思议。”熟悉的讽刺语气。

“白凤?”柳梢听出她的声音,站起来。

白凤嘲笑:“真是想不到啊,人见人爱的柳梢儿也会变成一只落水狗。”

照她素日的行事,不落井下石已经很难得了。柳梢没计较她的幸灾乐祸:“我救过你的。”

“少来攀人情,我又没求你救我,你当时也是为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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