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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天骄(235)

人间太多烦难事,使我不得开心颜。

她从未有过这般平静祥和如家常的场景,并在这样的场景里迎上一抹微笑。

以至于竟然有片刻恍惚,不知今夕何夕。那人的笑颜映在眸瞳里,有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似寂寂长夜里不能灭的灯火。

然而片刻之后,她又微微皱起了眉。

忽然想起了飞羽,想起那个神秘而又总是下落不明的头牌。心间起了难言的烦躁,她觉得自己好像忽然成了一个花痴。

见谁被谁吸引,见谁被谁诱惑。连性向都忽然开始暧昧不明,难道她是师傅口中所说的双刀?

心里烦躁莫名,却没有七情上脸。铁慈自小修炼得八风不动,怒未必是怒,喜也不见得真喜,若有个什么焦灼熬煎,那更是一分也不能叫人看出来。

她笑着下了楼,往容蔚身边一坐,坐下来才发现他放那焦草的石头,是楼下陈放金石雕刻中的绝顶精品,一块云峰石上刻了书圣名篇《悲风帖》,据传是山长和贺梓多年的心头宝。

铁慈:“……”

阁下这一生,都是在作死边缘反复横跳吗?

但是她也没对这作死行为做任何评判,作多不愁,再说她还做不出一边吃着人家东西一边道德批判这种没品的事儿。

锅里透着的香气十分浓烈有穿透力,隐约还有一点酒香。

容蔚这货,夜宵都如此讲究,不怕麻烦地在藏书楼点火起灶,铁慈还发现那八成从厨房偷来的大锅锅盖都用湿纸条仔细封好了,容蔚还在不断往纸上浇水,不让纸干了。

草把塞在灶内,他不拨动,一直等那草把燃尽,然后焖,铁慈饥肠辘辘地等着,隐晦地咽口水,等了一会,忍不住问:“好了吗?”

“早呢。”容蔚给了她一个令人绝望的回答。

铁慈只好再专心地等,她也不问容蔚为什么在这里。

她有点自作多情,怕问出什么不好回答的回答。

有些事,她现在还不想触碰。

就像这锅边的纸,不能揭开,时候不到,太早了。

容蔚在摸锅盖,铁慈眼睛发亮,“好了吗!”

容蔚打开锅盖,热气冒出,里头油光铮亮一只大鹅,铁慈的口水便要堵住喉咙,急不可耐地四处找筷子,却见容蔚把那鹅翻了一个身,放了几个馒头贴在锅边,然后又把锅盖给盖上了。

铁慈:“……”

我太难了。

“这不是好了吗……差不多就行了吧。”

不就是肉么,刚才看颜色,分明已经熟了。

“不行。少一个步骤,都是对我这个大厨和这只鹅的侮辱。”

鹅并不觉得侮辱,你再不给我吃就是对我胃的羞辱。

铁慈委委屈屈地盯锅盖,大厨心硬如铁,理都不理她,继续湿纸封锅,再烧一个草把。

偶尔抬头看一下对面。

铁慈坐在锅对面,紧紧盯着锅盖,脸都快凑到锅上,眼珠子亮而湿润,发微微有些乱了,眉尖和发丝缭绕地扫向鬓边,显得眉眼柔和温润。

这人生得雍容尊雅,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贵族气质浓厚,此刻那般距离感淡去,让人看见她时刻掩藏的几分孩子气来。

容蔚转开目光,道:“好了。”

奄奄一息的铁慈瞬间活了,摩拳擦掌,急不可待。

容蔚掀开锅盖,香气伴随热气氤氲了整间屋子,雾气散去,里头一整只鹅泛着微红的油光,不用触摸也能感觉到那肌理的紧实微弹,而外皮深红油亮,透着饱满的脂肪感。

锅边的馒头已经热了,并且底部已经烘出了微黄的皮,容蔚将馒头一剖两半,撕了一只鹅腿,夹在馒头中,递给明明口水泛滥成河却还端着的铁慈。

铁慈拿在手里,却没有立即吃,指尖一弹,指尖里的银针无声没入馒头和鸭腿。

容蔚好像没察觉似的,给自己撕了个鸭翅膀,配着馒头吃,三两口便去掉一半。

铁慈收回银针,压抑着大吃大嚼的冲动,咬了一口。

馒头的麦香,脆皮的脆香,鹅肉的香嫩,鹅皮的腴美,伴随着迸溅的油脂和入味的肉香一起冲击着味蕾,而脆皮在齿间清脆地碎,鹅肉里细嫩又微带韧性,馒头却又揉得紧实有弹性,口感丰富而鲜美。

教养让铁慈咬紧了牙才没发出啧啧的感叹,盖因为感叹也会影响抢食的速度,不过几口,那偌大一个馒头夹鸭腿就没了。

容蔚又把鹅头递给她,铁慈这下敬谢不敏了,皇室的人都不吃头部的。正要委婉拒绝,却见容蔚又将鹅头拿回去,用筷子将鹅脑挑出来,“来,啊。”

铁慈下意识张开嘴。

下一瞬鹅脑喂进了嘴里。

入口粉糯有奇香。

她抿了抿嘴,正想说难怪很多人喜欢鹅头下酒,就听容蔚道:“补补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