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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紫(78)+番外

“她叫重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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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珂的冷淡,所有人古怪的眼光,还有他的爱护与纵容,忽然间所有事情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逐波剑依旧钉在石梁上,纹丝不动。

重紫默默坐在四海水畔。

看得出来,那位师姐很受师父喜欢,尽管她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尽管她已被逐出师门,师父还是惦记着她,他亲自动手的时候,心里一定是气得不得了,也痛得不得了吧。

至于那位没见过面的师姐,重紫的态度已经由可怜变作讨厌了。

师父那么喜欢她,对她那么好,甚至可以把这种好延续到自己身上,她却让他失望,让他难过,甚至害得他抛弃了佩剑!

再多的伤感,再多的气愤,也比不上失望来得多。

喜欢自己的,是因为把自己当成了别人;讨厌自己的,也是因为把自己当成了别人。法器,名字,自己在师父那儿获得的一切,都是那位师姐的,也难怪会被人当作小偷一样讨厌。

本该属于她的所有,爱与恨,喜欢与厌恶,全部落到了自己身上,让自己来承受。

师父一直宠溺爱护着的,原来不是自己。

重紫垂首看着星璨,喃喃道:“这,也是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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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音凡白天其实出去了一趟,回到重华宫时,天已经黑了,下意识检查小徒弟的行踪,得到的结果却令他骤然变色——宫里宫外,全无小徒弟的生气!连在她身上留的仙咒也毫无回应,她似乎凭空消失了。

神气不在,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洛音凡很清楚,顿时慌了神。

他竟如此疏忽,让她再次出事!要是她真的……

紫竹峰处处设置结界,照理说不会有问题。

洛音凡自我安慰,亲自将重华宫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依旧无所获,心渐渐沉了下去。

照她现在的性子,不可能私自溜出南华,仙咒为何会失效?

难道虞度他们已经……

不可能!他用毕生法力替她掩盖煞气,除非有比他法力更高的人,否则绝不可能察觉。

漫山翠竹动荡,看不出下面掩盖着什么。

找遍整座山头,洛音凡再难维持素日的冷静,终于还是决定去主峰看看,谁知他刚御剑而起,仙咒就有了反应。

山后竹林里,一丝生气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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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岚满林间,女孩盘膝坐在地上,双目紧闭,旁边狻猊趴着打呼噜。

原来重紫自听说师姐的事,越想越不是滋味,回到房间就拼命钻研师父给的书,决心要比那位师姐出色,无意中看到“死灵术”,揣摩练习半日,不知效果如何,索性跑来找狻猊帮忙,不料这狻猊见她资质赶以前那位差太远,懒得陪练,只管睡觉,气得她一个人练到天黑。

“重儿!”声音熟悉,中间那一丝焦急又让她觉得陌生。

重儿?师父这是在叫她?

几乎是睁眼的同时,一双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双眉紧锁,黑眸里满含担忧之色,上下审视她,眼前的人,再不是初见时那个淡然的神仙,只是个担心徒弟出事的师父而已。

重紫愣愣地望着他。

那双眼睛,那些担忧,她好象见过。

“这么晚了,怎能乱跑!”急怒之下的责备,听在耳朵里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受,他迅速倾身下来,似要将她搂入怀里。

原来师父这么担心她?重紫回神,喜悦如潮水般涌上来,不由自主伸臂回应。

那双手并没有如愿抱住她,及时停在了半空。

气氛由紧张变作尴尬。

须臾,师徒二人同时转脸,却见旁边狻猊不知何时已醒来,依旧趴在地上,圆瞪着两眼——在紫竹峰住了这么久,想不到主人还有这副神情呢。

“是阿紫的错,让师父担心。”小手轻轻拉他。

死灵术,乃是借地势与环境隐藏真神与生气,难怪仙咒察觉不到,确定她没事,洛音凡暗暗苦笑,不动声色缩回手,直起身:“天黑,不要随意外出。”

所有喜悦瞬间褪去,重紫垂首“哦”了声。

他担心的,其实不是她吧,她并不是什么重儿,只是阿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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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看出她的决心,洛音凡教习术法时仔细许多,重紫越发敬服,果然师父指点一句,强过自己苦练好几天,难怪人人都想做他的徒弟,自此听得更加认真,加上本身刻苦,三日后御剑术竟大有长进,虽不算上乘,但来去自如也不成问题了。

都知道重华尊者最护徒弟,南华上下再无人敢轻慢重紫,背后言语的自然也少不了。

这日清晨,她御剑去小峰找燕真珠说话,半路上又遇到司马妙元。

因为她受了责罚,司马妙元既妒且恨,冷笑:“长得美么,我看也没什么出奇,和那年我们宫里的狐狸精真有些像。”

这话过于恶毒,甚至有失公主身份,重紫当然不去理会,我没听见,我没看见,我就当你是空气。

没有回应,司马妙元提高声音:“你以为尊者是为了你?”

这句话正好戳中重紫的心事,重紫当即停住,转身冷冷地看着她。

司马妙元只当气着了她,大为畅快:“你还不明白?尊者早就有徒弟了,她才叫重紫,星璨就是她用过的法器。”

“你当尊者真会在乎你?”

“名字和法器,这些原本都是她的,你算什么……”

司马妙元忽然说不下去了,目瞪口呆望着她。

凤眼微眯,重紫嫣然一笑。

只听她用那轻松又愉快的语气,慢吞吞道:“我原本不算什么,可惜她不在了,现在的重紫就是我,她的,就是我的,师父也只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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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里水声,云中山色,摩云峰景色其实很好,山头长满黑松古柏,整齐有序,别有种庄严的美,只不过由于闵云中执掌刑罚的缘故,无端多了几分肃杀之气,摩云洞外有两株千年老藤,结满了奇异的蓝色果子,重紫原以为是药,后来偶然一次问过,才知道是刑罚用的,吓了一大跳。

燕真珠不在,重紫心情还是好得很,顺便来摩云峰问安,想到方才司马妙元的脸色,简直就像开了个大染坊,禁不住笑出声。

被宠上天的公主,斗嘴吃亏难免。

其实冷静下来想,重紫有点为方才的行为后悔,往常爹爹说过,宁得罪君子,不可开罪小人,从前日司马妙元暗算自己的手段来讲,在这种小事上跟她计较,实在不智,必成将来隐患,引出麻烦。

不过她到底才十二岁,孩子心性,仍觉得痛快更多。

刚走到摩云洞外,迎面就有个男人走出来,不过三十岁,身材高大,衣冠华美,手里握着柄白色折扇,比起秦珂的冷清素净,另有一番气质,长相也罢了,两道剑眉英气逼人,尤其是那步伐,那神态,三分慵懒,七分昂扬,完全当得起“风流倜傥”四字。

重紫连忙低头退至路旁。

男人并没留意,大步自她身旁走过,须臾,闵云中亦走出洞来,满面怒色喝道:“混帐小子!”

“秦师兄想必久等了,我先去他那边走走,”男人停住,含笑合拢扇子,侧回身漫不经心作了个礼,“晚辈失陪,仙尊留步。”

说完他竟扬长而去。

这人是谁?胆敢对闵仙尊无礼!重紫吃惊,再看闵云中,手里紧紧握着浮屠节,面上却难得带了几分无奈之色。

闵云中也已看见她,语气缓和下来:“你师父呢,又出去了?”

重紫忙上前问好,回道:“师父在的,并没有出去。”

闵云中点头勉励两句,便让她回去:“勤奋些,不可让你师父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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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摩云峰放肆的男人此刻竟站在紫竹峰前,手握折扇,面朝悬崖,只能望其背影,不知他是在看风景,还是在沉思。

重紫奇怪,不禁停住多看他几眼。

发现动静,男人侧回身,目光登时一亮,扬眉笑起来,招手叫她:“南华几时来了个这么美貌的小师妹,我竟不知道。”

南华人人都认得自己,可见他并非南华弟子,重紫只觉那笑容过于亲切,又听他赞自己漂亮,小脸一红,上前作礼:“不知师兄仙号,如何称呼?”

男人俯身凑近她,拿扇面挡住二人的脸:“我啊,我姓卓,你可以叫我卓师兄。”

方才他说要找秦珂,莫不就是前日闻灵之提过的那位青华少宫主?重紫将前后事情一联系,再瞟瞟他手中扇子,越发确定,心道这少宫主举止随便,言语间更有逗弄的意思,可知是个玩笑不恭之人,于是含笑道:“原来是卓少宫主。”

男人愣了下,奇道:“好聪明的小师妹,你怎知道我是谁?”

重紫抿嘴,指着扇面上的字:“青华宫,原不难猜。”

男人连连点头,拉起她的小手:“南华甚是无趣,不如你陪师兄出去走走,好不好?”

不将闵仙尊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当着自己的面说南华无趣,未免失礼,重紫有点没好气,飞快缩回手:“有道是玩物丧志,南华弟子守护苍生,勤奋修行,时刻不敢懒怠,是以南华山乃清修之地,原非寻乐之处,卓师兄怎的连这道理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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