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十二点十几分的时候，卢嵇才把做好的菜装上盘，急急忙忙的摘掉围裙就要先往楼上送的时候，就听到了江水眠沉重的下楼声。卢嵇连忙端着托盘，走到楼梯口，仰头道：“我正要给你送上去呢，你不想下来就别下来啊。
江水眠垂着头，脚步如同反派老大从黑夜暗雾之中缓缓降临，她穿着睡衣，手里还捏着铅笔，光着脚慢吞吞的走下来，道：“不用……我下来吃饭。”
卢嵇连忙一只手端着托盘，一只手去扶她，：“怎、怎么样？论文还顺利么？”
江水眠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顺利还是不顺利。卢嵇是半分不敢打扰写论文期间抓狂的江水眠，这会儿看她光着脚，连忙把自己拖鞋脱给她，光着脚牵着她往厨房走。
江水眠哼了两声：“怎么，最近怎么这么乖。”
卢嵇连忙讨笑：“我最近一直很乖！我天天一大早就把孩子抱下楼，就怕吵到你，要是我自己长了胸，我就自己奶他，压根不用你管。”
江水眠揉了揉昏沉的脑袋，等坐到餐桌旁才开口：“我写完了。把研究计划寄给维多特教授吧。”
卢嵇愣了一下，连忙给她拿了双筷子放到旁边，一边倒果汁，一边道：“你……决定了？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多等一年，还去核物理研究所？”
江水眠戳了戳他做的玉米饼，她已经不知道在二楼憋了多久，俩人一起学习工作用的书房被她一个人霸占，除了吃饭睡觉基本卢嵇都见不到她的人，这会儿顶着一头乱发，她已经两眼无神了。
江水眠：“……不变了。我去光学研究所。”
卢嵇：“题目呢？”
江水眠脸都快埋进盘子里去了，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来，舔着手指道：“光学系统高级球差的研究。”
卢嵇连忙拿起旁边的热毛巾给她擦手：“我怎么觉得你写个论文都快写成原始人了？把研究书寄给他吧，如果他需要跟你面谈你再去。”
江水眠把脸也埋进他掌心的热毛巾了，摇头晃脑的想要擦擦脸，卢嵇想笑，蹲在凳子旁边，按住她肩膀把她脸擦干净，看着江水眠脸上的皮肤都被他擦得泛红才放手。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在照顾一大一小两个孩子。
对桌的卢子翳正敲着塑料的勺子，嘴巴里乱咕哝着歌，江水眠猛地抬起头来，看见孩子愣了一下。江水眠忽然拽了拽他衣服：“我怎么感觉孩子变了好多——”
卢嵇扶额：“敢情断奶之后你都没仔细瞧他是么？倒是没长胖，不过从他出生下来就比别的孩子长一截，倒是没少让你吃苦。”
卢嵇抱起孩子来，想要塞给她抱一下，这个当妈的居然有点慌了：“别别别，我还没洗澡——”卢子翳却伸出手要她抱，江水眠有点受宠若惊，感觉憋论文这段时间，她连孩子都快要不会抱了。
她姿势有点别扭的抱着卢子翳，卢子翳可不敢跟他妈闹，乖巧眨眼，顶多是拽了拽她的衣领玩。卢嵇这才坐在椅子上，一边吃饭一边道：“那你真的打算读完书回去？我记得你与我说过的……说未来十几年都不太平的。”
其实江水眠以前从来没有要转光学领域的打算。在她怀孕期间，卢嵇也带她短途旅行过几次，去了不少乡镇牧场，等她们回来的时候，莱斯特太太说他们旅行期间，最少有七八波亚洲人前来拜访过。
卢嵇看了信箱里的信，才知道是国内有些人远渡到德国来找他的，目的只为了一个，想要在上海建设一个光学玻璃厂。资金方面倒不是问题，就是统筹办厂的经验不足，专业人员也远不够。而卢嵇这些年不但在扩充了许多兵工厂的生产线，也发挥了自己的老本行，建设了几家机械制造厂。
然而在于精密机械与光学仪器方面，国内的水平几乎可以说是为零，甚至连生产双目望远镜都是极大地难题，更别说那些在战争与测绘方面极其需要的倒影测远仪了。
他们也听说过卢家不愿和政府扯上关系，也想过自己来起步办厂。
然而只有钱没有经验，就太容易受国外政府或技术人员的蒙骗，他们组建光学仪器厂的一波三折堪比当年张之洞建立汉阳兵工厂，折腾了几年花了不知道多少钱，最后却连完完整整的一个双目望远镜都没能做出来。
这时候政府才后悔，派人联系卢家在上海留的联络人。然而卢嵇早已放话说不插手政府的事儿，上海的联络人想都没想就把这事儿搪塞过去了。政府没办法就去跑了香港的卢家，跑到伦敦的企业总部，然而都没有联系到卢嵇。
最终卢嵇在伦敦的助理看他们跑了这么多趟实在可怜，而且还有几位学者年纪已经不小了，他就留了卢嵇在德国的邮信地址给他们。然而他们寄了不少信都没收到回复，一行人决意要把此事办成，干脆直接来了德国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