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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女宗师(95)

江水眠托腮没说话。

陈青亭道:“他是个武痴。除了天天围着你转,最放不下的就是习武,跟你一起钻研了这么几年。京津是武人的江湖,上海这里哪有什么正儿八经的门派,他或许一直就想给自己立名,有点自己的本事。”

江水眠脸贴在桌面上:“确实。他都能跟栾老不分上下,这本事,哪里用得着在苏州给邻里抓鸡找猫,解围打架斗殴。他教我这几年,也琢磨出了好多新东西。那些武艺不怎样的人都在外面发家致富,凭什么要他隐姓埋名的在这儿。”

陈青亭说起别人的事儿,倒是一套一套:“要不是班主身子不好,我倒也想到天津北京去。上海再有多少银行租界,却不是懂武艺懂京戏的人聚集的地儿。北方更有机会。你就是心里别扭。别拦着他在京津立足成名,也别拦着自己——你到了京津,等几年就能上那边的好大学了吧。”

江水眠脸趴的变了形,嘟囔道:“这会子,你倒是比我看得明白了。”

陈青亭笑:“话说,你不是跟我说过想去英国,想去美国么?你要是去了天津,投靠那位大爷,想出去,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么?”

江水眠眼神呆了呆,道:“是啊……只是现在觉得,出不去了。人哪能说是想走就走的啊。”

二人正说着,忽然有戏班的杂工来敲门,道:“陈小爷,那个姓许的又来了。”

陈青亭烦不胜烦:“又是他,不是说不见了么。”

江水眠笑:“许妈那个亲戚?听说在上海是个混帮派收租的流氓地痞,有点小钱。怎么着,是个痴迷的票友?”

陈青亭嫌弃道:“岂止痴迷,快三十了,长得五大三粗那样子,一脸流氓气,居然还学着唱旦角儿。”

杂工笑道:“那姓许的被拒绝了好几次,知道您不愿意见了,这会子是送了东西来。”

说着一个雕花小箱子放在了桌案上,最上层是些上海饭店的名贵点心,下头就是直接夹金银细软了。

戏班这些年才有些钱,前些年过得苦。陈青亭爱钱惯了,眼睛有些直。

江水眠:“你要是收就要见人家,有许妈这层亲戚在,关系容易闹得更不合适。我劝你别要了,成了角儿,还差这些。”

陈青亭哼了一声:“知道了,这些还用你教。”

与陈青亭聊了这么一番,她心里也觉得顺气多了。回去就与宋良阁好好谈谈吧,要是去京津就去,反正他们俩一块儿走就行。

江水眠和陈青亭一起回去,快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灯亮起来,又飘了雪,拉黄包车的穿的薄却跑的一身汗。

快到了住的公寓那里,雪没人扫,积厚又结了冰,车进不太去,一队黄包车放下他们,戏班子的一帮人和江水眠一起走这一小段路回去。

路灯是黄光,照的路是棕褐,雪是金黄,树是漆黑,入眼的东西好似都裹了一层黄橘的酱汁似的。

他们几个有说有笑,年纪大的似乎也因为今日演得好,显得很开心。江水眠跟陈青亭并排走着,却眼尖的远远看见一个什么东西,在快到公寓的街边上,趴在地上蠕动。

陈青亭拽着她走近了看,才发现好像是个人。

后背上全是落雪,一路上似乎有斑斑点点的红,都被新落的雪快盖住了。

戏班的人不少孩子年岁不大,练戏练得都很单纯,也不多想,热心善良,立刻冲上去着急的就要去拍掉雪,去捞那个不像人样的人。

大家都以为是乞讨的可怜人,冻得腿脚没了知觉,想捞他回去给他一杯热水。

一翻过来,江水眠惊得后脖子的汗毛都炸起来,陈青亭惊叫了一声。

雪里的人穿着雪白的西装。

眉发沾白,脸上血肉模糊,半边下巴烂了。脸色冻得青紫,惨不忍睹,还留着意识,似乎认出了江水眠,喉咙里呵喝作响。

不是别人,正是杜先生。

他小腿上似乎也中了一枪,压根走不了路,只能这样趴着蠕动,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呼救。

江水眠头皮发麻,连忙喊道:“快回家,叫宋良阁牵马出来,送他去医院!”

几个小子反应过来,吓得脸色发白,跌跌撞撞的往公寓跑去。陈青亭声音发抖:“这是谁干的,谁干的!”

江水眠蹲下来瞧杜先生。杜先生眼白充血,冻得僵硬的手死死抓住了江水眠的衣袖。

有人要杀他,给他后脑开了一枪,只是这一枪打偏,从脑壳下方穿过口腔,子弹搅碎了他的舌头和半边下巴。或许是对方觉得他肯定活不了就没管他,或许是他当时昏迷过去,对方以为他已经死了……

路灯下,一路血痕旁,江水眠四肢发凉,拽着杜先生的西装,像是拽着他气若游丝的魂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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