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影风(169)

想是终日烧香磕头，佛祖受不了了，派了人来送了通知，他凭剿灭水贼之功，获得升迁。厚着脸皮接下诛贼的功劳，欢欢喜喜上任去，任时左右逢源，八面玲珑，再然后，他升到松江来做了知府。

今日天气还不错，黄知府按照安排，乘轿去往府学中，考察那群秀才。府学中诸生仪容端正，穿着体面，出口成章，亦能对答如流，黄知府都与他们做了肯定和鼓励，便去请见那徐教授。

那徐教授，正是徐家大郎徐佐，徐宜光的大哥，本已入京进了礼部，只是待了三年光景，仍旧受不了京城的沙土与口味，思乡心切，想辞官而去。上面惜才，未准，却许他归乡教学。黄知府来见他，有巴结徐家之意，借公事而来，好过直接去徐府。

府学偏院书斋之中，徐佐正在品摩数张园林图稿，不曾注意到门口来客，待叩门声三番提醒，方才回过神，将图稿收好，请黄知府入内。

黄知府一入内，极为热情，好似他非客人而是主人，弄得徐佐颇为尴尬。黄知府说东聊西，想找出徐教授心之所爱，好投其所好，正巧瞧见了园林图稿，心下了然。如今别说士人大家，哪怕是商贾，都喜好修建园子，若从此处入手，不仅能讨好徐家，还能从中抽到肥水，黄知府心里美滋滋的。

边与徐教授聊着，边内心盘算后续，却有二人前来打搅，此二人正是那魏秀才与花墨玉。魏秀才拉扯墨玉，与他一起奉上自己所著文章，求知府过目。黄知府打量先上前的魏秀才，蓝衫整洁却短上半截，掩不住脚下一双破了洞的皂鞋，袖下内衫还有补丁，看着穷酸，他收下文章，敷衍几句，未看。而一旁的花秀才，着装略好些，只是比较之下，身材瘦小，但面庞圆润，眼睛也圆溜溜的，有羞怯之意，嘴角有颗浅痣，似是福相。黄知府对墨玉稍微客气些，多问了几句典故，便放他出去。

忽然，徐教授叫住墨玉问道：“抱璞，令堂可已回家？”

墨玉担忧地摇头，回道：“劳先生关心。至今未归，甚为思念。”

徐教授安慰道：“哎，世事无常。却也不用过于担忧，令堂身怀绝技，定能平安。”

这一来二去，黄知府猜测着这位花秀才与徐家关系如何，眼下只知道他姓花，名恒，字抱璞，其余一概不知。目送两位秀才离去，黄知府问道：“那位花生家中出了何事？母亲为何不在家中？”

徐教授道：“他干娘携姚家女儿去探望嫁到常州的表姐，谁知某日，那女儿与其表姐双双失踪。他的干娘即刻去找，也没了踪影。”

黄知府道：“哦？干娘？不是亲生？”

“嗯，是养子。”

黄知府捻着胡须暗暗推论，却又问道：“听闻方才提起，他的干娘身怀绝技，是何等绝技啊？”

徐教授道：“乃武艺超群矣。昔日，师家为一□□所困，正是请了她来解救，师家方重获安宁。哦，那师家女儿，正是姚家女儿表姐。”

“师家？！”黄知府脑中一根弦忽然被提起，开始回忆，当事件桩桩对上之时，他明白过来，继而又问道：“慎之兄对他家这般知悉，想来两家关系匪浅？”

“哪里来的两家关系哦，”徐教授无奈地叹气，“皆是从我小妹那里听来。花生的干娘，也就是萧娘子，与我小妹一见如故，甚为交好，如今竟传来失踪一事，惹得小妹吃不好，睡不香。”

“既这般，只好祈求那萧娘子尽快归来，毫发无损。”

“是啊，也求小妹早日断了念想，恢复神采。”

“这又从何说起？”黄知府疑惑道。

“这个……说来怪得很，我那小妹，素来极有主见，曾经立誓，不嫁凡夫俗子。后来遇见那位萧瑶，更是把终身大事抛于脑后，给她挑好的亲事，也能作没了。而今已二十有七，该如何是好？”

“怪哉！”黄知府感叹，心下已对那萧瑶与徐家之间做了判断。回家途中，他便于轿上思索，该如何处理那萧瑶。想起她当时满身是血的样子，想起她与师家的关系，想起师家……心里的旧账翻了出来，他来松江这里上任时，不少商贾前来贺礼，师家来了吗？

回到家中，他命仆人把当日的名册拿出来，他仔细翻看，果然没有师家，一时间便生出“新仇旧恨”。

次日，他早早来到府衙，却不处理公务，把门子叫来，打听了师家许多事，得知师家是与蔡知府结的亲，不好下手。可转念一想，若是叫师家女儿回不来，回来名声也受损，兴许就能断掉师家与蔡家的关系，那便好下手了。而那个萧瑶，当年杀灭了水贼，害得他失去一财源，恨极了，也得收拾，但她也失踪，此刻留在松江的，只有她的养子花恒，于是又叫门子多讲讲萧娘子与花恒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