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切的来源,不仅是他们之前就见过了一面。
前面提过,亚瑟对自己的老师,那位半人半梦魇的女魔术师非常信任。
说来似乎有潜在的深意,在被新的御主埃迪召唤之前,亚瑟的耳边曾响起老师提点一般的轻柔嗓音。
再怎么呼喊,女魔术师都没有现身与他相见,只对他说——
“去吧,已然身心疲惫的王,在前方,有属于你的新的际遇。”
“似乎会与重要的,可以信任的,让你惊喜的人相识哦。然后,会碰撞出什么,又会得到什么……呵呵,我很期待呀。”
所以,果然遇到了。
亚瑟也没有说谎,他对埃迪真的是第一眼望见就感到亲切,似是受到法老王感染而生出的滚烫热量还在心间蔓延,后来再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是御主的妹妹,惊喜再度蔓延。
虽说御主并没有因为他是男性版的亚瑟王,而对他多么另眼相看,亚瑟还是感慨于这个缘分,更加心甘情愿地为御主出力。
这个出力,也就是……带孩子。
身为骑士,连跟随御主上街购物的资格都没能轮上,还让御主一个人提着这么多沉重的物品回来,他感到非常自责。
埃迪根本就觉得无所谓:“就这点东西还需要你帮我提?”
他出门一趟,按照攻略买了一堆婴儿必须的日用品回来。他自己肯定是没耐心一样样地翻,一样样地确认这些玩意儿都怎么用,不用说,一股脑全丢给英灵去考虑,嘴里还道:“喏,我不在的时候,小鬼哭了么?”
亚瑟走过来,语气还算欣慰:“你离开时哈利哭了一次,但是我陪他玩了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哦,那也有一个多小时了,是不是该喂他点食物了。”
“这个,我查找了教程,等他醒来之后再……”
“我不管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你自己看着弄吧。”
“好的,master。”
……
省略类似对话若干。
被忽视得相当彻底的梅林:“…………!!!”
他们在说什么。
在说什么听起来非常刺耳的内容,多么自然,就仿若——结婚多年了的丈夫和在家照顾孩子的妻子之间的对话!
忍无可忍,不可能再忍。
“你们……等一下!”
“作为哈利的老师,关于他的照顾及教育问题,我应该有发言权吧。”
魔术师以强硬的手段彰显了自己的存在感,让本来还其乐融融说着话的那对主从不得不停下话音。而另一方面,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哈利的老师的,这点还是不要深究为妙。
“决定了。”
亚瑟怀里的婴儿不知怎么就到了魔术师的手中,他把迷迷糊糊睁开眼、下一秒就要张嘴大哭的婴儿高举在头顶,义正言辞的宣布:“我要把他培养成……”
“最优秀的王!”
“……不对,魔术师。”
第98章 第三十三章
用着矮小的身体过了这么多年, 他终于恢复了最初的高大身躯,这一点很好。
视野重新开阔了起来,看人也再也不用仰起头, 这一点更好。
自从彻彻底底脱离了“矮”“瘦弱”“虎牙”这些个令人不快的关键词, 埃迪的心情就非常地好。
再找回了卢卡斯,欣喜又添上了一大笔, 这便是他能够跟梅林正常交涉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仅如此, 他还能乐意花十八年的时间帮人养孩子——
说话算话地还掉帮助卢卡斯的人情是一回事儿, 埃迪这次不是被小鬼主动抱大腿碰瓷了, 情况更加严重, 他得从头到尾,把除了吃饭睡觉哇哇大哭的婴儿养到人类的成年体。
他哪里来的这么好的耐心。而且,不管有没有别的目的,梅林想要以此来拖住他十几年,这是肯定的,埃迪又不傻。
如果不是因为阴差阳错召唤出了一个“最不适合当父亲”的英灵,埃迪肯定会提前失去耐烦心,把卢卡斯带上自己走人。
他对亚瑟很有兴趣。
后面才想了起来, 百多年前在地底见到这个只剩下灵体的英灵时, 他似乎就是在砍圣杯。很巧, 阿尔托莉雅也砍过圣杯——虽然没砍成功, 那满是肮脏的杯子被他提前给敲碎了。
那时候,埃迪是怎么在事先知道圣杯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呢?
就是因为亚瑟。
时间线理一理,才复活没多久的时候, 把天草等人埋葬之后,埃迪就离开了那个让他失望的世界。他下一个来到的地方,就是大圣杯即将诞生的地底。
他刚一过来,就目睹了亚瑟用自己的剑穿破他的御主的胸膛。
少女的金发比他的颜色更淡,缓缓回眸望来,艳丽的鲜血从微颤的嘴角滑下,苍蓝色的眸子所留下的眼神,并没有蕴藏着愤怒或是绝望的情绪,只是无比地触人心弦。而在最后时刻背叛了御主的骑士,却又不自禁地落下了眼泪。
有意思,这一对主从都很有意思。
虽然埃迪那时候没多搭理莫名失神去了的亚瑟,但他却从断崖跳下,踩碎无数不知是什么东西组成的恶心肉团,找到了那个还没有断气的金发少女。
“我喜欢你的眼睛。”
对于有一双清澈的蓝色眸子的人,他总是会多宽容几分。
“所以,送你一程吧。”
他真的就多此一举了,伸出手,将少女用最后的力气定定地望着他,忽然不愿意落下的眼睑轻轻地合上。
然后,他就把她失去生命气息的身体丢到了最近的地方,也就是地底最深处也位于最中心的漩涡里。
很显然,那时候埃迪没想到“漩涡”其实连通了圣杯。从上方骤然释放而出的宝具直接破坏了快要成形的圣杯,连带着从缺口中迅速流出的淤泥般的事物尽数清除。
埃迪虽然没被波及到,但由此更加深刻地意识到,这比巧克力浆糊粘稠多了的杯子比他想象的还要恶心。
所以,到了阿尔托莉雅那时候,他才不让她碰。
“你们当王的都那么喜欢砍圣杯吗?啊,开个玩笑,那么恶心的东西留着才是祸害。”
埃迪不去招惹像人形炸弹似的小婴儿,就在偌大的客厅里的沙发上坐着,随手端起一盘水果,一个一个喂卢卡斯。一边喂,他还很兴致盎然地跟负责照顾小鬼的英灵说话。
能被不仅是看上去、实际接触后也能察觉到无比高傲的男人主动搭话,这是多么高等的待遇啊。
亚瑟感到十分荣幸,只不过,某道从另一边投来的视线又让他稍稍有些奇怪,只是嘴上没有说出来罢了。
“圣杯……直到最后我才意识到,那是绝不应该寄托希望的晦暗之物。啊,不说这些了,master,能请您——”
“不要找我,没空。”
“呃,可是,哈利已经往您那边……”
——爬过去了。
赫然是一家之主的男人不去招惹小婴儿,却没想到他的吸引小鬼头的体质放在什么时候都不会失效,小婴儿就喜欢招惹他。
哈利已经会爬了。
身上套着亚瑟从master买回来的一大堆童衣里翻出来的连体衣,先前亚瑟把他放下来,让他在铺了厚厚一层地毯的地上趴着自己玩。也就是抬头跟master说话的功夫,哈利就不见了,自己移动肉嘟嘟的胖手胖腿,目光向前,别无他物,哼哧哼哧地往沙发的方向前进。
“嘎!”
刚吞下一颗草莓的卢卡斯突然大叫了一声。
埃迪手一顿,低头一看,眉头隐约出现了几丝要皱起的纹路。
才说小婴儿不会来抱大腿碰瓷,这才过了多久,就真的来了。
男人的身影在婴儿的视角,无疑是一座无可逾越的高山——哦,冰山。然而,这座冰山散发的冷气又对不懂事的婴儿无效,哈利照样把口水糊到了埃迪很喜欢的靴子上,还有要继续把口水糊上他裤脚的趋势。
埃迪毫不犹豫:“亚瑟,你的,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