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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陌上柳(22)

作者: 昔邀晓 阅读记录

对坐的沈季平也扶须附和:“不错,不仅如此,郎君一来示了弱,齐王等人再生事端只会招来陛下的反感;二来给皇太后守孝,得了天下读书人的赞誉…”

“三来给元妻守孝,就是平常人家也没几个人能做得到,何况郎君是储君之尊,就是自古也没有这样的例子,郎君至善至仁,至忠至孝必会名流千古!”

一直垂首不语的高琦因资历和年纪尚轻,等郑沈二人说完才迟疑道:“一直以来,陛下最不满的就是郎君至今膝下无子,继立中宫后,齐王、赵王、鲁王也成了嫡子…”

“早些年陛下还压着些,近几年,却任由齐王等人行事日渐锋芒毕露,倒逼的东宫左右为难,东海王虽是陛下次子,却母家不显,为人也忠厚老实,不能与郎君或齐王争锋!”

“齐王已有三个嫡子,又生了长孙,如此咄咄逼人,郎君又要守孝两年,子嗣可怎么办呢?”对于这一点,高琦很是发愁。

守孝期间是严禁嬉戏玩乐、饮酒吃荤的,还包括男女同房和娶妻纳妾,东宫目前有名分的妾侍七个,无名分的通房有两个,可这几年除了太子妃所出的长女,其他人再无所出。

没有儿子不禁让天子不高兴,就是东宫的属臣也很着急,齐王等人也一直拿子嗣的事情挤兑东宫。

想陛下当年,便是因为兄长悼敏太子早逝,自己膝下一个嫡子,五个庶子的优势被立为储君的。

沈季平皱眉道:“就算是这样,郎君也不能在孝期就让娘子们怀有身孕吧!这跟把现成的刀子递给齐王等人有什么区别?”

高琦解释道:“学生并非是这个意思,如今郎君已经向陛下敞开心扉了,陛下既然同意郎君的请求,那就是一道隔开对东宫不利言谈举动的屏障,而这个不利言谈,自然也包括郎君子嗣的事情了…”

李晖面上无一丝波澜:“我倒是巴不得他们整天宣扬这件事,最好向全天下宣扬我李晖没有儿子没有后人…”

这话倒是带着几分调侃,噎的在座的几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郑良泽以手掩口轻咳一声才道:“这事就是齐王干的出来,他的幕僚不会由他这么…嗯…口无遮拦…”

“哼…”李晖冷哼一声,眯眼看着面前的茶碗,暗绿的茶汤里夹杂着姜末,闻起来有一丝丝辣味。

李晖有些出神,今日就算是父子俩和颜悦色的吃饭下棋,这改变也只是暂时的,他都快不记得上一次跟父亲这么亲密的呆在一起是什么时候了。

他是被太宗祖父寄予厚望的嫡长孙,所以就算母亲和父亲貌合神离,膝下只有他一个儿子,也能屹立不倒。

从胡氏进府起,到做了贵妃,生了两个儿子,母亲都能压得她抬不起头,父亲也不敢公开维护胡氏。

从前父亲的心还算是公平,就算跟属臣幕僚讨论大事小事都会让他立在一边旁听,偶尔也会让他说说自己的意见。

他是嫡长子,身份尊贵,话说对了便是有乃父之风,话说错了也能被夸赞敢于直言,勇于认错。

后来母亲病了,病的很重,曾经那总是含笑的脸迅速消瘦蜡黄,那让胡氏也不敢直视的锐利眼睛像蒙了一层纱一般浑浊茫然。

对于向来沉着冷静坚强的母亲变得这么脆弱,父亲肯定是有一些怜惜的,但那飘渺的好像夏天清早的雾一样的感情,随着胡氏的再次怀孕也烟消云散了。

那时的他一面为了母亲的离去而伤心难过,一面为了父亲隐约的疏远而惶恐。

倘若只是作为父亲的人疏远他,那他已经长大成人了,他不再是那个牵着母亲的手,盼望父亲早些回家的孩子了。

偏偏他的父亲是君王,他身上有祖父母、母亲的期望,还有同甘共苦的妻子和幕僚下臣,他一遍遍的翻着史记,戾太子、刘疆、昭明太子,都是太子又怎么样,落得好下场的有几个?

他惶恐,愤怒,不甘,在东宫像个困兽一样急躁,却又无可奈何。

不是没有人安抚他,支持他,可他不只是需要这些,他还想知道为什么,父亲并非昏君,也并非是被人左右的人,到底是为什么?

到底是年轻,太子少师欧阳忻,他六岁起就教授他启蒙的先生,总是板着脸批评他的人,在他惶惶然时给他讲了个故事:“一个农夫,养了一群羊,有一日去河边放羊,把羊赶到河边的草滩上就离开了,偏偏一只羊跑到了河中间的草滩上去了,这时下起大雨河水暴涨,河滩边是一群小羊,河中间是一只肥壮的羊,他只能选择一边,你说他该选择哪边?”

所有的疑问都云开雾散,原来如此,胡氏出身并不比母亲低,拥有宠爱和子嗣的她怎么会甘于屈人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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