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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戈(58)

作者: 放乎中流 阅读记录

她的话再次被人打断,一直置身事外的若华突然发声道:“所以呢?她究竟犯了什么错?”她完全忽视了徐夫人,直视她身前的女子,唤道:“长公主?”

长公主却未答话,只以眼神示意徐夫人解释,那徐夫人几次被冷落,终于有了些分寸,小心拿捏着道:“这常氏女本确是在昭罪廷服役。只是有一次,值班的宫人不小心,把小弟的一只相思鸟给弄丢了。那鸟恰飞进了昭罪廷,被这贱婢所获。后来她还与子梧之时,不知道对我那弟弟说了什么。这孩子心肠软,不懂得人心叵测,央了王后将这贱婢调到近前当值,王后竟也由着他胡闹,允了这事……这怎么合规矩呢?”

幽篁冷笑一声,道:“祝家姐姐是对母后的安排不满吗?”

长公主闻言,也轻斥了一声:“清然!”

徐夫人冷汗潸然而下,跪地道:“妾身惶恐,妾身岂敢!只是,只是这常氏女经此一事之后,越发没规矩,屡屡狐媚惑主,妾身,妾身……”

“若是寻常婢子,触犯宫规,长公主自可严惩不贷,”若华的声音没有这个年龄的少女惯常的绵软,而是冷冰冰的,出口的话也冰冷得伤人:“但她毕竟是由王后亲自调派给子梧的,现下她犯了错,应受什么罚,何该要由王后来决定。”

长公主听得牙关紧咬,忍了好半晌,才挤出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应道:“若华长大了,说话、行事倒真是有祭司的威仪了,你说得对,是我逾矩了,还是该先向王后通禀一声才对。”

若华没再睬她,转而看向常薛荔,对方满脸血污,眼神涣散,与若华视线相交的一霎,艰难牵动嘴角,扯出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笑,而她的左脸皮开肉绽,伤口使那笑容像是一直裂到了她的鬓角。

若华移开目光,对左右侍女吩咐道:“去,将她扶走。”

参差欣赏着长公主青白交错的脸色,意兴阑珊道:“欺软怕硬,这就没意思了。”

随着常薛荔被几个宫女搀扶离去,眼前的景象又是一变。

石子路破开茂林修竹,一径横陈。

一个金簪束发的红衣少年背向众人,负手而立。天色阴沉,地面湿潮,应是刚落过一场小雨,凉风鼓动他的衣摆,使那鲜艳的朱红色如在燃烧。

在那少年背影浮现的刹那,常恒突兀地向前迈了一步。

祝槿下意识向他看去,就见常恒一改超然事外的态度,眼神直直定在那人身上,神情迫切。

祝槿一愣,与此同时,脚步声混杂着少女期期艾艾的呼唤响起,“扶桑哥哥!扶桑哥哥!”

祝槿向声源处望去,恰巧那少年也循声转身,对来人笑道:“幽篁,小心行路。”

他露出正脸的那刻,参差轻佻地喝了声彩,赞道:“郎艳独绝!”

祝槿也不由得恍了恍神,这少年年岁尚轻,约莫只有十二三的年纪。可即便如此,他也已显出难于忽视的昳丽。

他眼型大且长,睫毛纤浓,瞳色略淡,迎着光看,浅浅见底。而眉眼之下,则生得顽艳,削薄的唇,尖尖的苞荷样的颔,特别是右侧颊边生的一颗红痣,使笑时也像泪垂。

向她跑来的少女正是幽篁。她装扮经心,身着一件精致的黛紫宫裙,裙上遍绣藤萝,熏香自紫藤罗上飘出,老远便能撞人满怀。

她身后跟着若华,见到扶桑,若华轻轻唤了声“哥”,惯是冰冷的神情也柔和下来,不自觉地微微笑着。

而常薜荔走在最末,左侧脸颊上的伤口被厚厚的一层黑色药膏覆盖着,她原比另两个少女都要高一些,但因为一直垂着头,全然被若华挡在了身后。

察觉到扶桑关切地向她看来,常薜荔砰地一声伏跪在地,几乎将脸贴上了石子地面,感激涕零道:“奴婢谢过大祭司、少祭司和公主的救命大恩。”

扶桑连忙道:“不用行此大礼,快起来。子梧临行前曾叮嘱我对你多加照看,然则我这次出宫,一时看顾不及,竟使你枉遭了这样的祸事。”

听到祝子梧的名字,常薜荔伏在地上的身体颤了颤,茫然地抬起头,看向扶桑。

扶桑朝她笑了笑,道:“我已同王后打过招呼,为防不测,你以后便跟在妞妞身边吧。”

幽篁的目光一直徘徊在他二人之间,闻言,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

常薛荔则下意识看向若华,就见若华的目光依旧冷淡,但却依着扶桑的话,轻轻朝她点了点头。

直到扶桑的身形在幻象中彻底消褪,常恒仍旧紧盯着那方向。祝槿觉得怪异,几次想要询问,却终是欲言又止。

场景再变,常薛荔身着宫装,走在侍女队伍的最末。同行的侍女四下看了看,忽然向她凑近,低声宽慰道:“薛荔,你放心吧,我听沉香姐姐说,我们这批随少祭司出宫的人,以后便算是祭殿的人了,你只要进了祭殿,以后就不用怕被送到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