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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散尽还复来(2)

眼见他要走出院门,宁瑜终于忍不住叫住他:“老人家请留步!”

老人果然停住。

宁瑜起身行礼:“敢问你老人家尊姓大名,但有指教,宁瑜必定洗耳恭听……”

老人头疼:“老夫听不得这些酸溜溜的话。”

宁瑜立即闭嘴,恭敬地站着。

老人道:“我叫金越,你或许听说过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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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家不是武林世家,然而“金越”这个名字已不仅仅局限于武林,很简单,三年前千手教教主金越潜入皇宫,从皇帝的龙袍上取走了一粒金纽扣,并留下字条自称与人打赌,暂借三个月,果然三个月后皇帝老儿上朝时,那粒纽扣已躺在了金銮殿的龙椅上,对于这种事,皇帝也无可奈何,千手教历代教主都有光临皇宫的辉煌记录,连大内高手都难以察觉,而且谁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来,防不胜防,不过好在这群贼人虽厉害,却并无恶意,多数时候进出皇宫只是因为和别人打赌,顶多偷点宝贝走罢了,因此皇帝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抓得到朕就抓,抓不到就懒得理你,于是多数时候都不了了之,千手教与朝廷也渐渐有了种和平共处的默契。

宁瑜大惊:“莫非你就是千手教教主?”

金越笑:“只要你肯拜老夫为师,天下财宝尽你取用,何愁没钱?”

宁瑜作色:“老人家此言差矣,我宁瑜家世清白,也读过书明过理,怎能做那起梁上君子,干偷窃的勾当!”

金越道:“我千手教虽多是偷窃之辈,却也有不动老弱妇孺的教规,偷的也多是那些为富不仁之辈,他们那么多钱还不是放库里烂掉,取世上多余之财为己用,哪点不好?”

宁瑜道:“不劳而获,以卑鄙手段获利,便是不义之财。”

金越道:“千手教徒并非普通偷窃之辈,除了偷,还多的是手段,使毒,易容,暗器,轻功,无一件不是我们的真本事,凭真本事得来的钱,怎能叫不劳而获?又有哪里卑鄙?”

宁瑜扬手坐下:“多谢你老人家好意,宁瑜绝不做这种辱没祖宗败坏门风的事,不敢聆听教诲,请吧!”

瞧这双手,啧啧,不进千手教太可惜了!见他下逐客令,金越倒也不生气:“为了文小姐,你也不愿?”

宁瑜傲然:“见钱眼开的女子,不值得我这般相待。”

切,多少人想拜我老人家为师,若非你小子资质奇佳,我会在这跟你耗?金越吹吹胡子,忿忿掠走,自古只有徒弟求师父,如今找个徒弟居然还要说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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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为证,君心我心,永生不负。”看着手帕上的字,宁瑜颤抖了,知道她只是被文老爷关起来之后,他有种想哭又想笑的感觉。

她没有背弃他,却是他先负了她。

三日后,于家便要上门去求亲,她叫丫鬟偷偷出来求救,她宁死不要嫁与别人。

心性高傲的宁瑜终于低头,决定上文家求情。

再次踏入那道门槛时,他从未觉得有这般尴尬和羞耻,但为了她,这点脸面又算什么?

文老爷的态度已经冷淡许多,听到他的请求之后,只是一笑:“老夫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是望她将来能过得好些,于家聘礼千金,若贤侄能于三日之内得一千银子,老夫便再将她许配与你也无妨。”

在身后管家嘲弄的目光里,宁瑜走出文家大门,心中是无尽的绝望。

一千两银子!

对于昔日的宁家公子来说,一千两银子也不至太多,而如今的宁瑜,身边已连十两银子都不剩。

明知是故意刁难,但他又能如何?她还惦记着他,愿意陪着他吃苦,他却这般没用,连将她救出来的能力都没有,琴棋书画,帐目,这些再好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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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宁瑜大醉。

醒来时,他看到一双阴阴冷笑的眼睛。

“傻小子,喝酒有什么用。”

涵养再好,未免也有些恼怒,宁瑜冷冷道:“你又来做什么?”

金越自顾自在他身边坐下:“在文家受了气?”

宁瑜喃喃道:“受气算什么。”是的,受气算什么,只要能救她出来,只要能和她在一起,只要她还喜欢他……

金越道:“他要一千两银子?”

宁瑜震惊:“你怎么知道?”

金越怪笑:“那时我就在你们头上。”

当时那耻辱的场景他都看见了?宁瑜努力咬着牙,突然跪下:“求求前辈,借我一千银子,将来我宁瑜必定加倍奉还。”

金越看他一眼,悠然道:“我千手教人人都是自食其力,例不外借,何况宁公子不是看不起我等窃贼么,怎能借这些不义之财?”

宁瑜涨红了脸,说不出话。

金越道:“只要你入我千手教,区区一千两又算什么?”

宁瑜呆呆地跪着,摇头:“我不能玷污了门风。”

金越转转眼珠:“千手教银子例不外借,但老夫看你投缘,便破例一次也无妨。”

宁瑜大喜,拜下去:“多谢前辈,宁瑜必定永生不忘你老人家的大恩大德,就算来世做牛做马……”

你若真做了牛马,我要来还有屁用!金越不耐烦地摆手:“你且休拜,听老夫把话说完。”

宁瑜点头:“晚辈洗耳恭听。”

金越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老夫愿借你银子,但老夫身边只有九百两,何况你并非我千手教的人,也只能借你九百两,你若要就拿去。”

宁瑜失色:“但……”

金越起身,断然道:“老夫只能借这么多,至于另外那一百两,你堂堂读书人,比不得我们这些窃贼,莫非就不会想法子?”

宁瑜还要说什么,面前却已不见了人影,他失魂落魄地站起身,抬脚要走,却不慎被一件东西拌住,零零散散的物事被他踢了一地。

一锭锭的银子,整整九百两。

千金散尽还复来

一百两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能肯定的是,绝不会有人会轻易借给你。

“有劳宁先生清点一下库房。”

银号库房里,看着那一匣一匣白花花的银子,宁瑜的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暂借区区一百两,将来再还回去,绝不会有人发现的,只有这样才能救她出来。

他颤抖着拿起一锭。

未经同意擅自借用,这不是和窃贼一样了么!内心强烈地挣扎,终于,他伸手要将银子放回去,然而就在此时,一群人冲了进来,不容惊慌的他解释,便一阵拳打脚踢,随即将他五花大绑送进了府衙监牢。

宁家搜出脏银九百两。

“是他们叫我清理银库,我没有偷!那是我的银子!”他整整叫了一天,嗓子叫哑了,却没有人相信他,因为他若真能拿出九百两银子,当初也不至于连房子都差点叫人拿去做抵押,自己去替人做帐房先生了。

两天后,于公子来看他,叹息:“宁兄也是读书人,必不会做出这等事,但帐房那边家父坚持换人,兄弟实在对不住,还请宁兄另谋高枝吧。”

宁瑜很快被放出来,浑身是伤,白衣尽染血迹灰土,披头散发状若厉鬼,全无半点风流才子的模样,迎接他的,是无数同情而鄙视的目光,昔日才子竟沦为小偷,偷的还是好心帮他保住祖屋的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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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力气解释,宁瑜伤痕累累倒在门口,听往来的人们议论于公子与文小姐的亲事,不时还对他露出怜悯的表情,他心如死灰。短短两日,一切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从一个落魄才子变成了千夫所指的小偷,文琴也将要嫁给别人。

随着夜幕的来临,心仿佛被黑暗吞噬,越来越空,饥饿的感觉却越来越浓。

“小子,饿了吧?”金越笑呵呵地坐在旁边。

宁瑜木然:“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只借九百两。”

金越奇怪:“借钱是你自己求老夫的,老夫已经好心借了你大半,你是读书人,莫非比我们小偷还不讲道理?”

宁瑜无言。

金越道:“你既明理,就该知道欠债还钱,你还欠老夫九百两银子,打算怎么办?”

宁瑜沉默半晌,道:“实在对不住,是宁瑜无能。”

金越道:“不过区区一百两,却惹得他们都冤枉你,不如拜老夫为师,学了武功,天下财富尽你取用,有了钱,还怕抢不回一个女人?”

宁瑜吃力地别过脸:“你不必说了,我绝不会做那起盗窃小辈!”

金越冷笑:“做小偷至少不会饿死,穷小子有骨气,却要饿死了,你老爹老娘若真想要你死,早就把你淹死了。”

宁瑜冷冷道:“先父若知道我做贼,早就把我打死了。”

妈的我堂堂千手教教主还怕收不到徒弟?金越也恼了:“切,老夫忍你很久了!我们千手教怎么?轻功,暗器,件件都是世上绝技,你看江湖中谁敢不敬,别人羡慕都来不及,容你一个屁书生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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