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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簪雪(174)

作者: 荔枝很甜 阅读记录

姬玉落压着胃里的翻涌, 皱着眉头, 在黑暗里看向霍显。

他有一种神奇的本事,好似无论处在什么境地, 他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即便什么都没有, 他也能让人相信他什么都有。

他那带着些许邪气的语调, 从前让她感觉危险,如今反倒是心安更多一些。

姬玉落平复着呼吸,摸索着坐起来,伸手去摸地上散落的果子, 将其一个个收进怀里, 擦干净,道:“他要是灵光,也不会放我一个人出来, 只怕还要困许久……你当值期间消失,算玩忽职守吗?”

“算吧, 也不是第一次,皇上不会追究。”他换了个姿势, 让姬玉落重新靠在他怀里。

姬玉落情绪不高,说:“皇上待你很好。”

霍显的指背摸到她鬓角, 摸了一手的汗, 又绕到她身后去拍她的背脊, 一下一下,说:“哪有什么好,同为困兽,他寻求慰藉罢了。”

同为么。

姬玉落抠着他胸前的刺绣,看不清,但她知道那是麒麟纹路,“他乐在其中。”

说罢,她说:“你若是也这样就好了。”

寻常人兴许会接着这话批判顺安帝一顿,可姬玉落并不会,她口吻里甚至还捎带着两分淡淡的可惜。

不知在想什么,她停顿了好一阵,齿间蓦然叹出一声轻笑,说:“我当初,还想给钱养着你,让你跟着我。”

霍显也想起来那日她并不隐晦的试探,顿时也笑起来,“我记得。”

他空着的那只手折断了石壁上长出的草杆,晃着玩儿,道:“你打算花多少钱?我以后可以考虑一下。”

姬玉落道:“打算给你画个大饼,人拐到手,就拷在屋里,让你哪儿也去不了。”

霍显低低地笑着,气息在她耳畔,说:“狠心的女人,你怎么这么坏?”

姬玉落道:“跟你学的。”

霍显“嗯”了声,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坏,你跟我是挺像的,所以他收你为徒,他那个人贱得慌,就爱给自己找麻烦。”

姬玉落知道他说的是楼盼春,听他骂着楼盼春,竟是觉得好笑,随后想想说:“那我也算沾了你的光。”

霍显揶揄道:“叫声师兄来听听,我本就是你师兄,他没教你要尊师重长么?”

闻言,姬玉落抓了把草往他脸上丢,“少不要脸了。”

霍显笑着捉住她的手腕,顺势颠了颠她,把人抱得更紧了。

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玩笑话,姬玉落竟没再觉得胃里难受,身子也渐渐放松了,只是头顶依旧没有半点动静,她确信刘五不是个机灵的人。

这回来的若是篱阳或是南月,恐怕已经找过来了。

暗洞旁紧挨着溪流,泉水淙淙,击打着石壁,发出空旷幽秘的声响,姬玉落闭着眼,在霍显的拍抚下几欲昏睡,呼吸时稳时急,急的时候会抠霍显衣上的刺绣,平稳的时候就仅仅是揪着。

她不开口说哪里难受,只是这么静着。

她很少会向人展示脆弱的一面,那些痛苦的过往从她口里叙述出来时,都那么平静,没有歇斯底里,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在偶尔才会攥紧拳头,眼里露出坚定的愤怒,那时候的姬玉落会比以往更鲜活一些。

有些人,就是靠痛苦活着的,如果没有那些,她未必会活得比现在更好。

而此时,姬玉落就像一朵开在雪山上的霜花,孤傲又脆弱地躺在他手心。

让他甚至都不敢攥紧拳头,生怕吵醒她。

霍显拍抚的动作轻慢,他用气音在她耳畔道:“睡吧,睡醒了,我就带你出去。”

姬玉落皱了下眉,而后竟真的在汩汩水声里慢慢失去意识,她并不敢完全睡着,仍存着部分神思去聆听周遭的动静,只是听着听着,那水声从一股股湍流涌动,变成了一滴滴空荡的回响。

那是水滴从石壁上滴落,在小水坑里晃出一圈圈涟漪的声音。

她似乎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场景里。

但那,并不是地牢,而是一个藏酒的地窖。

那是尤黛月还活着时置办的小屋。

屋子很干净,但并不温馨,甚至处处透露着冷漠。

女人半边脸贴着花钿,她从不肯拿掉脸上的饰品,因为那块皮肉已经被烧伤了。

但她看起来还是风姿绰约,甚至因藏匿起的那半边脸,更添神秘的妩媚。她就站在地窖门口,背着光,冷漠地注视着里头的姬玉落,很生气地说:“你为什么总是不听话!我让你学舞、学琴,难道不是为你好吗?”

她语气又忽地柔软下来,哀哀道:“落儿,你听话。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放你出来。”

“砰”地一声,门被猛地拍上,光线是猝然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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