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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执王爷的掌心娇(40)

作者: 挽墨书卿 阅读记录

裴玄卿跟在最后,忽地被皇上叫住。待到殿内只剩下父子二人,皇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摇头道:“朕以为她是个软和善良的性子,没想到这般不依不饶,先前倒是看错了。”

“软和?皇上误以为的,是软弱吧?”

裴玄卿失笑,自打她满身狼狈地被关进黑屋却保持理智、试图分辩起,他便知道,江婳是坚韧勇敢的。

再到崖下搭救,她大可自个儿先跑、保住那一筐维持生计的草药,却还是颤颤巍巍地撑起他,有意避开伤口。

后来,她说着去“想办法”,裴玄卿打心底觉着,她不会再回来。这些“你等着,我找人来救你”的戏码,他在办案时,不知见了多少平日称兄道弟、夫妻情深之人演过。

她会以德报怨护他回京、会感同身受替何翡求生路、会在重伤之际握住他一截小指,啜泣着说“不要记仇”……种种的种种,让他讶异,世上真有这般纯善之人。

可饮酒闲谈时,江婳也曾说:“不能自保的善良就是软弱,我不想像个废物一样连累身边人。”

眼尾的红让这双凤眼看起来妖邪异常,他的话比冬日里檐下的冰锥还冷:

“我以为,当上梦寐以求的九五至尊,便不必再让儿女受欺辱,才有所期待、将她带到御前。没想到啊……这回,又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你放肆!”皇上大怒,老态的脸上有浅浅沟壑纵横,随着他起身而动了动:“天底下哪有儿子为了女人,这么跟老子说话的?朕看她是装出一副娇滴滴的模样,骗你心软!”

诚然,江婳那些撒娇卖乖,他看得出、也次次受用。但到了紧要关头,她没有一回是手足无措等他想法子的。

便是这次,若全信了他的话,真当皇上铁面无私而没留后手,这个大亏就吃定了。

他不屑地嗤道:“皇上,难道世间女子皆该以平庸软弱、对上权者唯唯诺诺为德?太后还政前,中州亦是国泰民安,半点不输先皇当政时。可朝堂、民间仍处处诟病,只因她是女子。”

象征着皇权的头冠因行走得过快而晃落,皇上颤着脚步走到他跟前,高高扬起手。

耳边的风刮起额发,裴玄卿唇角流出一丝血,面颊鲜红。

皇上暴跳如雷,没了半分沉稳庄重的帝王之态,几乎手脚并用的指着他的鼻子骂:“逆子,那毒妇如何能与先皇相较。她……她蛇蝎心肠,让朕十几年在太子之位上如履薄冰。老了还把持朝政,朕这个皇帝当得像个笑柄,你知不知道!都是因为她,朕才不能认你们母子的!你、你该跟朕一心,恨不得食她肉、啖她血啊……”

裴玄卿抬手,擦去唇边红迹,将嘴中咸腥的血咽了回去。

对他存有一丝温情,是娘亲的希望,也是自己的错。

他从没变过。

不能认妻儿、听皇后差遣,都是因为他想坐上东宫太子位,如何能怨到别人头上。

裴玄卿替新旧两任皇后悲哀、替娘亲悲哀,她们都成了皇家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而最让人可怜的,竟是看似赢了一切的皇帝。

那苍老的外表下,内里早被王权腐蚀透了、烂成臭泥。比起他,裴玄卿觉得自个儿杀出的血路干净极了。

或许将来,太子、桓王晋王也会重蹈覆辙。万幸,他是个不配认祖归宗、写入玉碟的外室子。

“微臣还要去太医院观摩,告退。”

皇上伸手,将将碰到那扬起的袖摆,它便随着主子的大步流星而逃开。皇上合上手心,什么也没抓到。红肿的眼睛死死瞪着他,怒斥道:

“朕许你爱一个女人,但绝不允许你爱到昏了头!你若再为了她说这些悖逆的话,朕就杀了她!”

裴玄卿怔住脚步,回过神。皇上只以为他要吓得求饶,就如那日求药一般。站直了身子,面上泛起胜利者的笑意。

然而,那浑身笼罩着日光的身影,只冷着脸,微微倾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好啊,请便。”

“你说什么?”顷刻,皇上以为自个儿幻听了,重复了一次:“朕说,要杀了她,你没听到吗?”

裴玄卿双手摊开,笑道:“您是天子,生杀予夺不过一句话,微臣哪里拦得住呢?只是,她若身亡,还请皇上备两副棺木,好留一副给您的第五个儿子。”

宁可同死,也不因难言之隐生离,是他与江婳早就达成的共识。

纤长挺直的身影大步离去,皇上腰间慢慢塌了下去,顷刻间,像又苍老了许多似的。眼前模糊起来,那身影看得不大真切。抬手想去抓时,它已融入日光里,逐渐缩成一个小小的点,后消失无迹了。

老者瘫坐在递上,喃喃自语:“黑衣裳怎么变得跟太阳一个颜色呢……月娘,他、他不像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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