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薇考虑过把望舒放在家中,但她怕对方是调虎离山,那样的话,儿子没找回,女儿反倒先不见了,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她只能铤而走险,带着女儿上路。
只是那黑衣人轻功太高,远远超出了她想象,起先,她尚且能听到一些动静,追入山林大约一刻钟后,别说黑衣人,她连小白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黑衣人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暗卫,一点刀伤并不足以令他倒下,他知道那只雪貂在追赶他,为迷惑对方,他撕掉染血的上衣,丢下了山坡。
怀中的孩子一动也不动,若非眼睛大大地睁着,他几乎以为他睡着了。
是吓傻了,哭都不会哭了吧?
他冷笑一声,带着孩子坐在了一棵参天大树的枝丫上。
景云双腿骑着树干,背靠着树身,面向着他,双手稳稳地扶住树干,不让自己掉下去。
借着稀薄的月光,黑衣人看清了孩子的眼神,绝不是想象中的吓傻了,而是冷静得有些可怕,仿佛他只要一不留神,这孩子就会吃了他。
他笑了一声,从怀中拿出了金疮药,洒在自己伤口上:“你叫什么名字?”
“景云。”景云面无表情地说。
寻常孩子被抓了,搁在一丈高的树枝上,早吓得哭爹喊娘了,他却还能如此镇定地与他说话。
黑衣人看了他一眼,想到什么,又问:“刚刚那人是你娘?”
景云没说话。
看来是了。
吴大金可没说那女人有孩子,他虽不是什么善类,却也不会无端对个孩子痛下杀手,早知有孩子在房中,他是不会想要烧房子的。
“等我把伤养好了,就带你去见你娘,你娘够聪明的话,应该能赎回你。”
交出青龙帮,再自刎谢罪,他就放了这孩子!
景云冷着脸,不理他。
半晌,才说道:“你会后悔的。”
黑衣人不屑地笑了,一个不到五岁的孩子,居然扬言让他后悔,虽然勇气可嘉,但这根本不可能。
他盖上了金疮药,取出火折子,吹亮了往孩子脸上一照,本只想随便瞧瞧的他在看清对方容貌后,表情瞬间凝滞了。
怎么会……这么像……
他使劲儿地揉了揉眼,确定不是自己错觉,才怔怔地问:“你刚刚说你叫什么?”
“景云。”
“你姓景?”黑衣人掐住了景云喉咙,“别在我面前耍花招,我随便动动手指,你的脑袋就搬家了,知道吗?”
景云迎上他凶悍的眼神,倔强地说道:“就姓景。”
黑衣人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你是不是没有爹?”
景云怒怼:“你才没有爹!你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娘姓什么?”
直觉告诉景云,不能说出娘亲的真姓,但又不能谎称娘亲姓景,否则母子同姓,他就该猜出自己没有爹了。
虽然,自己没有爹不是什么大秘密,但总觉得这个人有些不怀好意。
景云眼珠子转了转,一本正经道:“冥,我娘姓冥。”
冥?难道是他弄错了?这孩子只是长得有些像而已,却并不是——
趁他愣神的功夫,景云一把夺了他火折子,朝他伤口杵去!
黑衣人完全没料到一个小屁孩儿会给他来上这么一招,简直比那个女人还要彪悍!
为避免伤口被烫,他朝后一仰,景云似是料到他会如此,抬脚一踹,将他从树上踹了下去!
随后,景云抓住藤蔓,用力一跳,落到了十米开外,巨大的惯性令景云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撞到一根树桩才堪堪停了下来。
肩膀好痛,但景云顾不上歇息,回头看了黑衣人一眼,拔腿就跑!
黑衣人摔得头晕眼花,该死的臭小子,竟敢偷袭他?他要撕了他、撕了他、撕了他!
景云拼了命地往林前跑,但不论他跑多快,黑衣人都越来越近。
杀气在夜色中蔓延开来,逐渐将他笼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座茅屋!
茅屋的院门大敞着,景云想也没想,冲了进去!哪知跨过门槛时,太着急绊了一跤,直直地扑在地上!
几乎是同一时刻,黑衣人施展轻功,跃入了院子,一把点了景云哑穴。
这下,连呼救都不能了。
看着近在咫尺的茅屋,景云的心头掠过一丝绝望。
只是万万没料到的是,就在黑衣人徒手去抓景云时,茅屋内忽然飞出一道玄色身影,一脚踢中他胸口,将他踹出了院子!
景云心有余悸地抬起头,定睛一看,讶异地睁大了眼:“十七哥哥?”
------题外话------
景云:我逃个难都能逃到我爸这儿啊!
乔薇:谁告诉你他是你爸了?
景云:←_←
第五十八章 他是我儿子
十七拧着景云进了屋。
景云的心里立马不平衡了,为什么妹妹就用抱的,他却是用拧的?
他又不是小鸡崽儿!
啊啊啊,十七哥哥太偏心了!
更偏心的还在后头,十七进入堂屋后,没给景云一个爱的抱抱,也没将景云轻轻放好,而是隔着帘子一扔,将景云扔进了内室。
景云:“……”
不过,想象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跌到了一个人腿上,那人盘腿坐着,右手拿着一本书,好似不知道他会摔过来,正低下头,古怪地看着他。
姬冥修看着怀里突然多出来的小东西,挑挑眉,说道:“原来是熟人啊。”
“诶?”景云闻言一怔,很快也认出了他来,眼睛一亮,“冥叔叔?”
姬冥修一眼看到他摔破的裤子,一手搂着他在自己腿上坐好,另一手将他右边的裤脚慢慢卷起:“受伤了,疼不疼?”
景云觉得自己应该摇头,这点小伤算什么?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他可是很坚强的,可不知为何,在冥叔叔怀里,他不想这么做,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姬冥修把他放在炕上,动作轻柔,又转身从柜子里取了药来,一瓶是水剂,一瓶是药膏。
冥叔叔真好呀,比十七哥哥温柔多了,娘亲都没这么温柔呢,娘亲给他和妹妹洗澡,总把他们搓得哇哇大叫。
姬冥修用纱布沾了药水,给景云细细地清洗膝盖上的伤口,十七常受伤,这些事在姬冥修做来已是轻车熟路,景云没感觉到多少疼痛,伤口便清洗完毕,药也擦好了。
景云跳下地:“谢谢冥叔叔!”
到底是吃苦长大的孩子,不像大户人家的娇生惯养,还疼着,就已能满地打滚了。
姬冥修看了他一眼,道:“那人为什么追你?”
景云皱着小脸儿道:“不知道,我醒来,他就在我家的院子了,他打不过我娘亲,就把我给抓了。”
姬冥修眸光一顿:“可还有其他人?”
景云摇头:“没了。”
被小白放倒的吴大金直接被无视了……
“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绑我?趁我没发火,把我放下来!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屋外,传来了黑衣人叫嚣的声音。
景云眨巴着眸子望向姬冥修,姬冥修站起身,走了出去。
黑衣人已被十七擒获,用绳子倒挂在树上,逃跑途中,他脱去了夜行衣,此时正穿着自己的侍卫服。
姬冥修看了他一眼,淡淡开口:“青衣卫?”
这声音,好生耳熟!
黑衣人蓦地看向了对方,尽管只有一个倒影,但他还是认出了那张独一无二的冰玉面具,大梁朝,第一权相——姬冥修!
怎么会这样?
这个深山老林,一座毫不起眼的茅草屋,怎么会住着当朝丞相?!
不,应该问,丞相深更半夜地出现在这种地方做什么?
而如果这个人是姬冥修,刚刚一脚把自己踹飞的年轻人莫非就是——
那个死士营里唯一幸存下来的孩子,十七?
难怪自己打不过了,全天下,就根本没有人是十七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