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白(13)

掰了几下没能掰开，季长青没辙了，佯装生气：“你松不松开！”

傅成白怕他生气，急了，松了一只手，左手却还是紧紧牵着，嘴里小声说着“长青哥哥不走。”

季长青无奈，醉酒的傅成白特别缠人，他暗道自己自作孽非要把人灌醉，只能比平时多出几倍耐心来，继续哄他：“长青哥哥不走，他哪儿也不去，陪着你，成不成？”

傅成白点点头，眼圈还红着，季长青想去煮汤，傅成白死死抓着手跟着他，他彻底没脾气了，“不熬就不熬，总归睡醒了头疼的不是我。”

傅成白认真地侧头听他说话，只听进去一个字，闻言道，“睡，我们去睡。”

“行行行，睡睡睡。”季长青无可奈何，领着他进了里屋，拉着他坐床上去，把被抓着的左手提到傅成白眼前：“要睡觉了，还不放开？”

傅成白终于放开，季长青松了口气，揉了揉被他攥红的腕子，蹲下身帮傅成白褪了鞋袜。

“行了，睡吧，回头叫丛茗来接你。”说着就要往外走，又被傅成白扯住衣袖：“长青哥哥说了不走的！”

季长青转身看他着急的样子，无奈笑道：“不走，坐旁边看着你行不行？”

傅成白摇头：“长青哥哥也睡。”

季长青看了一眼自己的单人床，又看一眼神色坚定的傅成白，自暴自弃了：“……行吧，陪你睡。”

他自己除了鞋袜，躺下来，道：“满意了没有，满意了就睡觉。”

床窄，季长青翻身侧躺着，被傅成白往里推，他背对着傅成白，感受床微微下陷——傅成白躺下了。他刚要闭眼，却被傅成白拥在怀里，季长青整个人一僵，怕傅成白要做什么。

他听闻了傅成白与何老爷设宴谈论亲事的消息，只一瞬便想明白了关窍，这下再也坐不住，想去寻傅成白，原想着先去瞧瞧爹娘，不想竟在墓前遇到他。现在故意把他灌醉自然不是为了问他想做什么，更想的是问一问……感情上的事。

他也曾期望过渴望过失望过，可没有几日了，他想在走前给自己，给傅成白一个交待。

只是他问不出口。

傅成白只是把他拥在怀里，没有动作，两个人紧密挨着侧躺，床居然也不显小。

是他太贪心了，喜欢着的人如今正拥着他，哪怕是因为醉酒，那也足够他骗骗自己。

季长青打定主意放下了，过了会觉得有些困，迷迷糊糊间感到傅成白挠他手心，痒痒的，像自己的心情。

“做什么呢？”季长青小声问，傅成白把他拥的死死地，他转不过身去，也不敢转身。

傅成白不理他，继续在他手心划拉着，他索性敞开了手心由着傅成白动作，过了会才发现不对劲———傅成白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写得是一个个“青”字。

“你……”季长青愣了，想问你到底醉没醉，却说不出话来。

傅成白一顿，改了笔画，季长青忍着痒意和心里酸涩，细细感受。

傅成白写得很慢，他干脆闭上眼睛，跟着傅成白的笔画在脑子里写，“长…青…哥…哥……我……”

傅成白停下不写了，季长青疑惑地睁开眼睛，动了动手掌，傅成白下意识压住他，顿了顿继续写，写得很慢很慢，季长青用心感受着。“又…欠…吉…两点一横…口……你……”傅成白停下，把手插进来，跟他十指相扣。

季长青疑心自己是不是也喝醉了，怎么晕晕乎乎的，又想，我是不是感觉错了，他不是这样写的，或者我根本就是在做梦……季长青心跳如鼓，却清清楚楚地知道这不是梦，他没有感觉错，他就是这样写的。

傅成白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写的是：长青哥哥，我欢喜你。

季长青几乎要掉下泪来。他忍住心里那不管不顾要脱口而出的情愫，哑着嗓子道：“成白……你醉了，睡吧。”

傅成白好像僵了一下，呼吸也急促起来。季长青感受到了，有点不知所措：自己又说错话了吗？

傅成白死死压着心里的暴戾情绪，任自己的心一下下抽搐着疼，缓缓松了力道，放开了季长青。

他明明懂得我写的什么。他装作不知道。他不想回应我。他不要我欢喜他。他不要我了。他还是要走。他早就走了。他早就不要我了。是我自作自受。是我自己推开的。我活该。傅成白想让自己睡过去，这些念头却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高高跳起又狠狠砸下，闹得他脑海里兵荒马乱，要压断最后一根神经。

季长青没了禁锢，深深吸了口气，还是没忍住，想看看傅成白的表情，看看他到底醉没醉。

季长青翻过身，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