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短命鬼(78)
“冷阿……芯羽姐,我好冷……外面是冷,屋内是冷,梦也是冷……这冷炉火也暖不来……一切突然就这么冷了……” 玄陆言语间唇齿微颤。
“大抵因他走了,你那心便空了……罢了,进屋陪姐姐喝杯茶吧。” 芯羽声音依旧如水般柔和,她驻于玄陆身前,将个暖水罐塞入了他的怀,拍了拍他那肩,邀他进屋。
玄陆双目依旧涣散,却似只小狗般听话地跟进了屋。
不一会儿虎昭送来了茶,又加了个炭盆给玄陆暖身。
芯羽让虎昭退下歇了,自己给玄陆沏了盏热茶,见玄陆仍呆坐一旁,便在叹笑间坐了过去,递上茶。
玄陆抿了热茶,方觉有了丝暖意,却仍缄默不语。
芯羽瞧那人方才手里便握着东西,便逗趣似地道:“手心儿里藏着什么宝贝呢?还不让姐姐瞧瞧?”
玄陆闻言一滞,半响才缓缓展开手心,现出了那三枚孔雀珠石。
“这三枚珠石不是你的心爱之物么?平日一直舍不得摘,连碰都不叫旁人碰一下,今日怎不戴了?”芯羽笑问道。
玄陆颓然道:“想着趁他走……还了他……”
这三枚珠石是年幼的慕容凯有次随父远行而归带回的。
他同玄陆说是随手捡的,但只寻见三颗,穿不成手串儿,便问玄陆要不要当个玩物。
玄陆收了,又穿上细绳做了发坠,自此便一直小心戴着,沐浴、入眠皆未摘过。
而今,他却觉这三珠好重,坠得头疼。
芯羽叹笑一声道:“说是想还,却还攥得这般紧,怕不是想还为假,赌气为真,呵呵……还是留下吧,也好留个念想。” 说罢便一把将玄陆揽在了肩头。
玄陆被这一揽带移了重心,身子径直斜靠而去。
芯羽微笑,动了动身子,又顺势将玄陆的头放枕在了自己跪坐的腿上,温声道:“阿陆,你如此淋雨,身子早晚是要病的,以后不要做傻事了……歇息会儿吧,姐姐陪你。”
玄陆将只手臂搭于双目之上,半掩着面有气无力地问道:“他……还好么?”
芯羽轻叹道:“老样子,只不过好像忽然长大了些,呵呵,想他为何不去看看?”
玄陆低喃道:“不了……见了,倒怕当面哭出来……那还不如给我一刀……由他去吧……”
芯羽舒眉道:“也是,呵呵,你若哭了,他定要取笑你的……他明日夜宴后便要动身回天枢了,说什么‘醉酒赶夜路,一梦入九霄’,听上去还是那般少年恣意。不过你不必担心,车马侍从我都给他备好了,约莫睡几觉便回兵营了。”
“明晚啊?……明晚吗……” 玄陆喃喃念道,言语间有叹息,也有不舍与不甘。
“思念浓稠,泪眼驰念,可阿陆阿,有些人,终是飞鸟,留也留不下的……” 芯羽叹惋道,纤手抚了抚玄陆寒凉的银发,但见玄陆死死咬着唇,虽未再道一语,脸颊却已是润了……
……
晚宴上,慕容凯酒醉微醺,听不见众宾喧哗,却于迷离间在人群中寻望那清影。
此时歌舞方歇,由外进来个怀抱琵琶的粉面女子。
她端坐好便开始揽指拨弦,悠悠唱道:
月隐星稀,夜茫茫,风凄凄,
清泪两行,一曲弦音诉衷肠,
烈酒灼喉,难温心凄凉,
谁道男儿无情,不见指绕柔肠,
谁碎玉壶酒盏,大梦方醒苦难当,
一曲琵琶送别离,
自此生死不问,与君两茫茫。
……
她嗓音妙绝,曲调凄婉,令在场宾客无不动容感伤,有些人还不知记起了什么,轻轻拭了拭泪。
慕容凯静默听着,思如潮涌。
曲罢,他问那女子:“此词此曲何人所作?”
“回世子爷,是小女所作。”那女人垂眸施礼道。
“哦?姑娘也饮烈酒,也懂男儿情么?”慕容凯执酒讽笑道。
那女人闻言身行一滞,半响柔笑道:“原是小女早前听位公子道过段旧事,便谱了这词曲。”
“原来如此。”慕容凯了然道,“下去领赏吧。”
他终未在人影绰绰间寻到那身影,便忽地苦笑扬声道:“来,美人醇酿杯莫停!诸君把酒,陪我一醉方休!!”
他说罢一饮而尽,酒吞得急,呛出了泪花。
他嬉笑着在半醉半醒间自顾自地再倒再饮,醉醺朦胧里似在期待会有一人将他那酒盏夺下,嗔怪他几声贪酒伤身……
……
时光荏苒,转眼便过了三夏。
此时方入夏,气温和暖,风间夹了花草味。
那间小小的“大碗面”面馆内,四男三女正围坐在一张拼起的方桌旁,使得这方寸间显得颇为局促。
一眼望去,众人间最为出挑的是位肤色浅麦的高大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