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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行(27)

地震了,而她被埋在下面,无处逃生。那真的是最漫长,难熬的时间了。刚开始,她要喊救命,后来她就不敢喊了,她怕人来了,她喊不出声来。从刚开始的惊慌劲熬过了,她就开始检查自己的身上有没有伤口,背很疼,也是麻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饿,很饿,她想起了以往的每一顿,她剩下的食物,如果这时候有人能将那些端到她面前,让她做什么都可以。被困在碎石堆的一个小空间里,她没办法挪动,她害怕她一动就导致那些本就不够结实的木桩石头通通往她身上招呼。

不能动太难受了,她还渴,却不敢盼望着下雨。下雨容易山体滑坡,那她就真没命了。幸好不知地震时,哪里的水管被砸破了,还是有淅淅沥沥的水,顺着一块石头的纹路流进来。她舔着那块石头,水的滋味从她的舌尖散开,她甚至能产生一种这水是甜的幻觉。

那是绝望又漫长的三天了,她时睡时醒,她太累了。梦里总是无数次看到有人撬开了石头,将她救了出去。然后她进了医院,肖春会唠唠叨叨的骂她,问她还敢不敢作,然后给她喂粥。陈错含着那口粥,就开始哭。肖春问她哭什么,陈错摇摇头,说太好吃了,以前怎么不知道。原来只是一碗粥,都那么好吃。

她睁开了眼,病房里的一切明亮都如潮水褪去,四周还是那如囚牢一般的乱石堆。她身上有些痒,实际上她已经很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了,睡眠不能缓解她身体的疲惫。只有胃里那股子饿得焦心的滋味,足够磨人。然后有虫子顺着她的脸爬了过去,她想到了粥的滋味。

虫的味道很奇怪,也很恶心。实际上,是没有什么味道的。陈错不害怕虫子,可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害怕极了,也怕黑,甚至没办法出门。再后来,她瞒着肖春,去了战时国家,一次次从死到生,脱了层皮,也成了人。不再是那被困在石牢中,无法见光的鬼。

其实被救的记忆也不太清晰了,被困的时候,她经常出现幻觉,幻觉里太多次她被救出去了,而真正的救赎来时,她甚至无法分得清,到底是真是假。她当时已经没有太多办法出声了,只能非常微弱地,喊着救命。那声音大概只有她自己能听到吧,她以为。

可她还是被救了,从下面出来的那一瞬间,陈错甚至没办法睁开眼。她的视力模糊,只能感受到真正的真实,不是幻觉。是因为有人抱紧了她。她感觉四周都是轰隆隆的响,听不太清楚那个人在和她说什么。她感觉背上被人摸了一下,然后抱着她的那个人,搂住她的手更用力了些。而陈错,也抓紧了那人的衣服。

突如其来的,一切杂音都消失了,她能够清晰地听见哪个人的声音。他让她别死,撑下去。陈错被放到担架上时,她非常费力地睁开眼,她的眼睛因为自己的勉强,而不断落泪。朦胧中,她只能看到一团红。逆着光,隐约能分出,那是个男人的背影。陈错的手指动了动,她哭了,却不是生理反应,而是心理。

陈错没有在就近治疗点呆上多久,肖春紧急将她转移到正规医院。等她真正醒来时,她特别特别想见到那个人,抱着她的人。肖春让陈错别魔怔,那人只是公事公办,救死扶伤。可当时的陈错,却听不进去这些。她双眼恍惚地揪着那杯子:“我想找他。”谁也无法知道,那人对她的意义。

而后来,她找的每一个人,背影都像他。

第19章

导演知道她同意了,也知道如今特殊情况,不可能整个剧组跟过去。就让制片带着摄影组和录音组的一起,取景一个礼拜。这次拍摄也因为这场地震被迫喊停,拍摄对象通通被调往灾区,留守在当地的也拨不出人给他们当演员。

左右政府拨款,拖一天就要给多一天的钱。导演倒是不急,制片的脸色却没有很好看了。陈错轻装上阵,带着必须器材就上了开往灾区的车子。她这次本打算自己去,没想到许家竟然执拗起来,非得跟着。陈错点了烟,指头朝许家点了点,让人跟自己出来。

避开旁人,她认真地看向这位大男孩。许家的心思,她大概猜得到一些,但她从不想给人误会和错觉。于公于私,她都不可能对许家有什么想法。陆峥是她的意外,而她喜欢这个意外。陈错给许家递烟,这孩子竟然不会抽。

她将烟放下来,熄在墙上。许家看着她的动作,正出神,陈错抬眼,切入较为实际的一点:“许家,你知道我一天的工钱是你的几倍吗?”许家愣了半天,才点点头。陈错继续道:“你现在还是个学生吧,你的未来很长,也光明。你没必要现在就去强求一些东西,那地方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很危险。那你为什么非得要这些经验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