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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时代(119)+番外

作者: 一杯三两墨 阅读记录

陈栎走过去,弯下腰问,“谁让你这么做的?”

小孩转过脸,小牙齿正咬着自己的嘴唇,咬出一条白印子,他浑身都在颤抖,显然是因为手疼,模样泫然欲泣。

陈栎把碎玻璃片从小孩的手里拿走,扔进了一旁的排水渠。

“这面墙,倒掉就好了。”小孩童稚的嗓音说。

“为什么?”

“这面墙杀了妈妈。”

“墙不会杀人。”

“没有这面墙,妈妈不会死。”

陈栎从外套兜掏出一团棉纱布,包裹住小孩滴血的手,“那你爸爸呢?”

听到这句话,小孩顿时浑身一抖,“哇”得一声哭了出来,他的细脖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倾倒,仰面朝天嚎啕大哭起来。

陈栎无奈,他不懂怎么哄孩子,尤其是哭得毁天灭地的孩子。

这时,伴随着尖锐的刹车声,一辆银灰色的高级悬浮跑车停在了巷口,小孩被声音吸引住,不住地抽噎着,用一双泪眼盯着在夜色中仍然闪闪发亮的镀膜。

辰月初打开车门从里面跨了下来,他今天没有穿正装,下半张脸隐没在高高的衣领里。

他走进巷子,看了一眼陈栎,又看了一眼陈栎身边的小孩,显然有些疑惑。

“送你个孩子要不要。”陈栎一脸无奈地说。

“你的?”辰月初凑近看小孩的脸。

陈栎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小朋友,你的家长呢?”辰月初和颜悦色地问小孩。他的措辞显然比陈栎严谨得多,毕竟如今对家庭称谓仍然争论不休,尚难定论。

“爸爸死了,”小孩指了指巷子外,“在外面,那条街上。”

“我妈妈死了,在这面墙上。”小孩又指了指面前这堵墙壁。

辰月初一时哑然。

小孩对“死”的理解太过直白,因为失去两亲而感到强烈的悲伤,哭嚎得无法控制自己小小的躯体,但是更深层的、未来的隐痛却无法理解,所以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死”脱口而出。

陈栎心中一凛,他正准备说什么,却被辰月初打断了,“这么晚了,你一个小朋友在外面很不安全的,你家在哪?哥哥送你回去好不好?”

小孩眨了眨泪眼,呆愣愣地盯着辰月初看。

“那哥哥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吗?”

辰月初弯下腰把小孩抱了起来,小孩意外没有哭闹,乖乖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辰月初把车开到了区域容留署,嘱咐陈栎不要露面,然后把小孩从车舱里抱了出来。

之前他已经用巧克力珠把小孩哄得乖顺,此时像是只听话的猫崽一样蜷缩在他的怀里,呼吸声中带着粘稠的水音,一嘶一嘶。

区域容留署已经下班,只有一个执勤人员,此刻正在望着门口发呆。辰月初把衣领翻下来,露出了嘴边的蝴蝶,仿佛那就是他的通行证。

执勤人员看到辰月初立即站起来,却没有出声称呼,他伸手接过辰月初怀里的小孩,小孩的手里还握着两颗玻璃纸包裹的巧克力珠,眯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好像是困了,神情混沌。

“安排一下,辛苦你了。”辰月初微笑着说。

“不辛苦不辛苦,保证市民的安全是我们的职责。”执勤人员点头哈腰。

“找到他的家人之后写一纸,递交军政部,给我。”

“一定一定,”执勤人员又小心翼翼地问,“那如果不幸没能找到…”

“适用的市民福利,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辰月初声音温和,却让执勤人员紧张得脑门冒汗。

“明白了,一定办妥。”

辰月初拉上衣领,又拍了拍小孩的脑袋,温柔地说,“哥哥走了啊,你以后要有出息,这样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辰月初从小孩模糊颠倒的语言中大概明白了前后,小孩之所以会找到那条暗巷,是因为他的妈妈曾把他带到了那里,并在他面前撞死了自己。自此那条暗巷便占据了他全部的认知,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懂,像是仍然被包裹在胎水里,五感矇昧,天地不知。

辰月初回到车里,扭头问陈栎,“你那时候想说什么?”

“那天,他爸倒在我店门口,我和…把他送去了医院急救,没救回来,脑死亡。”陈栎低声说。

“他爸的死和你有关?”辰月初问。

“过劳死。”

辰月初发动了车子,银灰色的跑车发出令人牙酸的破空声,离弦之箭般向前方扎了出去。

辰月初将自己的座位向后移,跑车的整个操作盘也跟着后移,这样他便与陈栎的位置齐平,他转过头看向陈栎,目光中隐隐带着上位者的审视。

“那和你有什么关系?”辰月初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生气,“他爸的死,她妈的死,他的孤苦伶仃,和你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