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蜉蝣时代(134)+番外

作者: 一杯三两墨 阅读记录

“毕竟是你亲妈。”烟枪的声音变得有些哑。

“她从来只让我叫她辰将军,如果不是那天的影像…我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

“你和她长得像吗?”

“不像,像我活不到今天。”

烟枪叹了口气,“那就忘记吧,她对你不好,生前死后都让你痛苦,作为亲妈不负责到极点,想她做什么?”

陈栎的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痛苦,“不知道……那天在忉利天七层,我看到中心平台上被人刻了一首很拙劣的短诗,突然就幻听了,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我眼前全是她的影子,她的脸,她躺在实验台上,被画满记号的脸…”

“别他妈去想这些,你知道自己受不起就别再折磨自己了……算我求你。”昏暗中,烟枪抓住陈栎的手,紧紧地攥在自己手心里,两只手交握不住地颤抖着,他发现其实是自己在发抖。

那是大把惨白色的药片,是遍布身体的刀口,是幻痛发作时不能自控的身体,在他的记忆里那样鲜明。他害怕陈栎会再回到那时,害怕到一个被种种经历打磨得极度彪悍镇定的人,也会在假想中发抖。

那也是一个初冬。

陈栎坐在床上,不知道他醒来多久,但知道他睡了多久,在这之前他睡了整整两个月。

烟枪进门的时候,他正望着“窗外”摇动的黄叶——那其实是一块十分逼真的电子画幅,随着时间不断变换着风景。

他没有穿上衣,盖着的那张棉绒薄毯滑落到了腰间,长时间的沉睡让他的脂肪和肌肉一并轻减,原本结实修长的身材变得有些骨感,悄然变长的黑发垂盖住嶙峋的肩膀。

烟枪走近了一些,却犹豫着没有完全走到床边。

陈栎回过头,他的脸上还有淡淡的倦意,嘴唇近乎于无色,但他的眼睛很明亮,像两颗黑色的星星。那久别重逢的星光,让烟枪万分欣喜。

这双眼睛终于被拂开了尘土,露出原本的光泽。

“老烟,刀给我。”他很久没有开口说话,声音枯哑却有力。

烟枪把那把蝴蝶/刀从枪袋里取出来,抬手扔给陈栎——陈栎稳稳地接在手里,他的反应力和身手也恢复了。

蝴蝶/刀之所以叫做蝴蝶/刀,是因为刀背上有一个割绳子用的蝶状副刃。陈栎垂下头,将长发敛进蝴蝶型的刀刃中,用力地割断。

银色的蝴蝶在黑发间飞舞,一绺绺头发落下,恍如欲成佛陀必挥斩三千烦恼丝。

随着他割断头发的动作,赤/裸的脊背上两片蝴蝶骨展翅欲飞。涅槃前必被凡火烧得皮焦骨裂,但重生之后,天空都无法限制凤凰的翅膀。

陈栎细瘦的手指插进被自己割得凌乱的短发里,将断发捋下,然后他把刀收进皮套里,大病初愈之后,他的动作还是以前那样利落漂亮。

至今烟枪仍然记得那时他的每一个动作和眼神,因为从那之后,他的眼睛里就再没有过其他人。

“我知道,我在调节。”陈栎的声音稳定下来,他转头看向烟枪,烟枪的心意已经完全地写在了脸上,他不可能看不懂,但他却又下意识地回避。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还面临着太多不可知不可控的危机,可以冒险,但不能草率地冒险。

“那你不许再想她。”烟枪说。

“好,不想。”陈栎笑了一下,他喜欢烟枪无理取闹的样子,更像是一条银色长毛的大狗,他喜欢这种张狂又任性的生物。

“你可以想我。”

陈栎皱眉,“……不想,头疼。”

烟枪一愣,随即凑过去嬉皮笑脸地说,“你都什么时候想的我,我怎么不知道。”

“没想过。”

“没想你怎么知道会头疼。”

烟枪银色的头发已经要搔到下巴,陈栎无奈地向一旁挪了挪,给这条大狗提供撒欢的空间。

酒吧里灯光昏暗,舞池里唱着蓝调,气息温热而熏然,勃发、破土、欲醉、欲睡……但是他们都在克制着自己。苦艾酒那谜题一样的青草味时隐时现,让人的意识徘徊于朦胧和清醒之间。

“老烟。”

“怎么了?”

“苦艾酒,真的有草的香味。”

“……你可真执着。”

陈栎仰头望向黑沉沉的天花板,他说,“总有一天,中心城也能闻到真正的青草在雨后的香味。”

“我会陪你到那一天。”烟枪认真地回应。

一丝清晰的电流从遍布皮肤的末梢神经传递到神经中枢,陈栎猛然从昏沉中清醒过来。那是一种特殊的手机提示信号,声音和触感在嘈杂的环境中都容易被忽略,因此而诞生了这种电麻感提示方式,据说还有几分养生功能。

是伤寒的信息:作家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