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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园藏爱(32)

“我们活不了了……活不了了……”

路小漫知道此刻说什么都不能扫开他们心中的阴霾,她左右不了别人的想法,只能做好自己。不再多说,路小漫将这名小太监的尸体拉到后院埋了。

她在北宫里转了转,发现还有许多空置的宫阁。她将距离最近前殿的一间打扫出来,盖上衣衫立马沉沉地睡了过去,她需要休息。

疲惫的人最容易感染痘疮。

反倒是前院里的那些宫人,坐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根本睡不安稳。

第二天,北宫门前除了早饭还多了一大堆的东西。听见门锁打开的声音,前院的宫人们缓缓开了门,脑袋一探出去,便对上侍卫挽弓待发。他们哆哆嗦嗦赶紧将东西拎入北宫,哗啦将门关上。

“路小漫!路小漫!出来吃早饭了!”

那个唯一对路小漫说过的话的小太监叫嚷起来。

路小漫一出门,所有人又往后退。她心里淡定的很,先将食盒拎进去,又将那一大堆东西搬进去。

“那里面都是什么?要我帮你搬吗?”

还是那个小太监。

路小漫回头一笑:“你叫什么?”

“我叫麦芒,是李充容宫里的。大家都叫我小麦子!”

“小麦子?”路小漫顿了顿,随即笑出声来,“你的名字可真有意思。小麦子,你还是在这儿待着吧,不然你一旦进了去,他们可就会把你当成瘟疫退避三舍了。”

路小漫知道被人排挤的滋味,这个小麦子看起来挺善良的,万一他本来在前院里呆着还能熬到瘟疫过去,可进了前殿就染上了,路小漫会自责的。

“我也挺害怕痘疮的,不像你那么勇敢。你是不是生过痘疮啊?听说生过痘疮的人,就永远不会再得痘疮了!”

路小漫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生过痘疮没……”

小麦子抓了抓后脑,“太医院里那么多医僮,只有你敢给得了痘疮的人诊脉……要不你看还有其他什么我能帮你做的?”

“有啊!”路小漫正愁没人帮她的忙呢,“你能帮我煎药吗?”

“成!”小麦子拍了拍胸口。

路小漫将草药分好,告知小麦子煎药的时间和放水的量,便入内照顾其他病患了。

小麦子在前院里用碎石板搭了灶子,利落地生了火,煎起药来。其他宫人看着看着,有一两个小宫女也凑了上去帮忙。如果不做些什么让自己忙起来,会更加的恐惧。

路小漫将杜太医为她准备的清酒和药草带入前殿,一个名叫杜鹃小宫女有气无力地开口道:“小漫……你去看看,宁伊姐姐从昨天下半夜开始就没了动静……是不是去了。”

路小漫心中一梗,她知道自己医术不佳,可就算安致君在这里也未必能救得了谁。

在北宫,生死有命。

路小漫会全力以赴,但不会因他人的生死而绊住自己。

她为宁伊把脉,昨日她还在高热,今晨就已经完全凉了下来,气息也细若游丝,如果不细细揣摩,只怕会以为她已经死了。

“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破釜沉舟了。”

路小漫去后园摘了麦管,含了一口清酒,从麦管将清酒渡入宁伊的口中。

杜鹃看了撑起身子来,“这是什么?是药吗?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还有一口气在。酒有疏通经络外散风邪的功效,能将她身体里的痘疮全部发出来,排解了痘疮的疮毒,她也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这是路小漫在医书中看到的民间偏方,安致君说过此法是万不得已之举,大多数人未必能熬过这样霸道的劲力。但宁伊已经命悬一线,不如釜底抽薪就此一搏。

路小漫足足喂下了她半壶酒,宁伊忽的喘过气来,路小漫赶紧别过头去。

宁伊一阵剧烈的咳嗽,胸膛开始起伏。

“她活了!她活了啊!”杜鹃惊奇地凑了过来。

“还没。”路小漫皱紧了眉头,打了水来为她擦拭身体,“如果这清酒发挥效力了,她的痘疮会生的更多,烧得也会更厉害。”

路小漫又去给赵良仪把了把脉,她的痘疮也更加厉害了。

“小漫,你说我这是不是要死了?”赵良仪靠着床头完全没了精力。

“娘娘,无论好坏这都是必然要经过的坎儿。最简单的理儿就是您体内的疮毒要随着痘疮一起发出来。有的人扛过去了,就好了。况且痘疮也不是必死的,就好比开国丞相梁衍儿时就患过痘疮,可他一直活到了八十八,在开国功臣里是难得的高寿。”

“你可真会安慰人……”赵良仪全身乏力,就连衣衫也是路小漫给她褪下的。

她用草药熬出来的汤汁为赵良仪擦拭痘疮,又看着她将汤药饮下去了扶着她去窗边坐着。

宁伊的病情最为严重,特别是到了半夜里,烧的整个人都迷糊不清。这一整夜路小漫都没有睡觉,想尽办法为她降温。

终于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宁伊的高热褪去了,但全身的痘疮就似燎原之火,到处都是,看着极为骇人。傍晚十分她终于喃喃着说要喝水。

路小漫替她把脉时,她的脉象虽然孱弱,却没有了前几日的虚浮,路小漫暗自欣喜,想必是自己这招铤而走险奏效了。

之后数日,宁伊的痘疮出脓、结痂,配上路小漫的汤药,她的胃口逐渐变好,精神也从原本的迷茫萎靡中振奋了起来,半个月之后,她可以起身了。

宁伊吸了一口气,摇晃着推开前殿的门,日光直落落照射在她的身上,她不得不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

正在前院里帮忙熬药的小麦子站起身来,“诶?你是谁?是前殿里染了病得宫女吗?可你脸上怎没见着痘疮啊?”

☆、一念生死

宁伊的目光环绕四周,院中的宫人们都看着她。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再低头看一看她的手腕,忽然大哭了起来。

“我好了……我好了……”

她跪在地上,用力地磕头,告谢苍天。

“什么?她的痘疮好了?真的还是假的啊?”

“得了痘疮不是都得死吗?”

这时候小麦子走到了宁伊面前,朗声道:“我说你谢谢天有什么用?也不想想这些日子替你治病不眠不休照顾你的人是谁!真是没良心!”

宁伊一顿,想起了什么奔回殿中。

此时路小漫正在用沸水烫煮给病人们敷药用的布巾。忽然有人在她身后一跪,把她吓了一跳。

“宁伊?你怎么在这儿?你的身体还没好完全呢,怎么不好好休息?”

“你看!我脸上和手上的痘痂都脱落了,我是不是好了?”

路小漫扣住她的手腕,替她诊脉,内心欣喜了起来,眼睛里的泪水也留下来。这些日子,路小漫已经眼睁睁看着两个宫女一个太监去了,心里麻木了,人也累得快睁不开眼睛。

如果说路小漫就快心如死水,那么宁伊再度燃起了她心中的亮光。

“小漫,你别哭啊!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好了?”

良久,路小漫才点了点头,宁伊开心地抱着她的腰在后院里转起圈子来。

宁伊康复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北宫,她是第一个得了痘疮却熬下来的人,也给了其他人极大的希望。而路小漫也骤然轻松了不少,因为染过痘疮的人是不会再生痘疮的,宁伊一边调养自己的身子,一边不遗余力地帮助路小漫照顾其他人。就连前院里人人自危的气氛也变了。

以往路小漫只要一出殿门,那些宫女太监就要往后退,可现下,没人再躲着路小漫了。

“小漫!我们几个看你每日都要烧水煮那些衣物,这些事情我们帮你做吧!”

“小漫!我们决定和小麦子他们轮班煎药,不然他们几个太辛苦了!你教教我们,这药得搁多少水,什么药先下什么药后下!”

一日三餐,路小漫发觉自己拎进去的食盒也沉了不少,打开一看,他们将好菜好饭都省下来了,路小漫忽然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那日黄昏,她来到墙角,搬开砖块。昨日她请小江子从太医院给她捎几本书来,也不知道他找着了没有。

有人敲了敲墙,路小漫心中一喜,将手从洞里伸出去,可半天也没见小江子将书放到她的手里。

“小江子,你在吗?是你吗?”

有人扣住了路小漫的手,与她缓缓十指相扣。那样温润如玉的触感,路小漫的呼吸停在了原处

。对方的手指轻轻揉蹭着路小漫的指缝,自从入了北宫之后,与她相触的只有得了痘疮的宫人,没有谁如此亲昵地对待她。

是谁呢?是王贝儿?还是小江子?

贝儿的手很纤细,小江子的手略有粗糙,而这只手的手指修长指骨分明,路小漫知道对方既不是王贝儿也不是小江子。

良久,对方终于放开了她的手,几本书卷着按入她的掌心。

路小漫打开一看,正是自己要找的那几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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