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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园藏爱(86)

“母妃是担心儿臣没有容身之地,还是害怕当年谋害梁贵妃嫁祸前皇后之事被查出来?”

“你在胡说什么?”容贵妃猛地站起身来。

轩辕流霜无所谓地一笑,“母妃放心,当年人证物证都已不存,五弟抓不到母妃你的尾巴。”

“你……”

容贵妃咬牙切齿,轩辕流霜却道:“儿臣政务繁忙,就此告辞。愿母妃玉体康健,万事顺心。”

轩辕流霜刚离开殿门,就见一只茶杯摔了出来跌个粉碎。

他一路缓行,来到南园。

原本美不胜收的楼台水榭,也经不起秋末的凋零。

曾经满溢着五皇子和宫人们玩乐声音的南园,安静的就似另一个地方。

“四哥来了。”

轩辕流霜转身,看见依旧一身白色锦衣的轩辕静川。

他的面容俊雅,眉目间似有流光,语态温恭,抬手侧目皆是风度。

轩辕流霜笑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倒不习惯了。”

“五弟在此向四哥赔罪了。四哥待我疼*有加,不曾像其他兄弟那般因我痴傻而疏远,可我却从没像四哥坦诚过。”

“若是我说,我本就是因为你痴傻才接近呢?看你无忧无虑,我心中羡慕。甚至于想过自己要怎样才能活得像你这般。如今看来,你我都是俗人罢了。”

轩辕静川倚着廊柱坐下,笑意深长,“有时候我也想一世痴傻下去。”

“那又何苦清醒?”

“四哥,这一世我都不欲与你为敌。只是世事无常,很多时候往往情非所愿。心无名利,世无硝烟。”

轩辕流霜仰头,望着远处那一座假山,“若有一日你我争锋相对,必然不是因为名利。”

数日之后,杜太医离宫养老,路小漫站在宫门前眼泪直流。

“傻丫头,哭什么。你现在又不是宫女,太医院的人得了允是可以出宫探亲的。你可以跟你师父求了腰牌来看我。我们一老一小还能一起钻研医术。”

“嗯。”路小漫用力点头。

“你师父要成亲了,你可想好了送他什么贺礼?若是想到了送什么宫里又没有,不妨告诉我,我帮你送进来。”

“谢谢杜太医!我不给师父惹麻烦就是给他最大的贺礼了!”

“哈哈!你这丫头明白就好。”杜太医笑得开怀。

送别杜太医,路小漫独自行走在宫巷之中。

宫墙之下长着幽绿的青苔,石板斑驳碎裂在时光之中。

百年、千年,这座皇宫也许变了,也有许多东西从未变过。

路小漫耷着肩膀,忽然失去了力气。

她从没有细想过安致君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但是此刻她却觉得孤独了起来。

她的师父要成婚了,明明一直像个小尾巴一样的她竟然从未察觉过安致君的喜怒和愿望。

这么许多年来,与文若姗相守也许才是安致君最重要的事情。

路小漫漫无目的地走着,偶尔有宫人路过会同她打声招呼,她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在这个被高墙圈禁的地方,她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到哪里了。

抱着胳膊倚墙蹲下,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安致君时的情景。只是一眼而已,她就知道他与宫中所有人都不一样。

有人在她的身边与她并肩蹲下,对方的手掌揉了揉她的头顶。

温暖而柔和,路小漫的鼻子差点就酸了。

不需要抬头,她也知道对方是谁。

“师父。”

“嗯,刚送走了杜太医,心里难受了?”安致君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害怕将路小漫的梦戳碎。

“嗯。”

“其实师父我也很对不住你。很多事本该告诉你,我却只字未提。”

“师父是指什么?”

“我是静川的小舅舅。还有……我与文若姗的事情。”

“没关系……徒儿祝师父与文姑姑白头到老。你们成亲那日,我是不是也能出宫?”

“嗯,你不是想讨杯喜酒,而是想去夜市里玩耍吧。”

他还当她是不知愁涩的孩子。她也只有永远做个孩子才会被他这般呵护。

“你和文姑姑是怎么和好的?”

“……她说她要回家了,想要有个人与她执手白头。我说好啊,我会一直拉着你的手。”

“就这么简单一句话,师父你太没意思了。”

“她以前也这么说过。这么多年过去了,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对她到底是情还是内疚?可是把她抱在怀里的时候,我仿佛又变成了二十出头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她在皇后身边,小心翼翼步步惊心,为的就是我。而我却什么都没能给她,甚至连个像样的理由都没说过。但她始终相信我。

静川已经长大了,再不用我的保护了。我终于可以将剩下的时间交给若姗了。小漫……谢谢你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你是我在宫中最大的慰藉。也是你。一直提醒着我别忘记自己是谁。”

路小漫的眼泪掉下来,“听起来我好像很伟大。”

“每次杜太医说你是大姑娘,说要为你找个好人家时……我都舍不得,总觉得无论把你交给谁我都不安心……但迟早有一日,你是要离开我的。”

“师父放心,徒儿会照顾好自己的。”她用尽了全力,才让自己的声音没发颤。

“这是太医院的腰牌,你带在身上吧。半个月后就是为师的大喜之日,喜宴多半无聊,你若是觉得憋闷,就趁这机会在京城里玩玩也好。”

“师父的喜宴怎么会无聊呢?我还想看看师父成亲时的喜袍是个什么模样!”

安致君成婚那一日,文府上下张灯结彩,往来者不乏朝中显贵,也有京中富户。

路小漫望着文府的门匾和府院,才知道文氏在京城中也是名门望族,尽管不涉及政事,却富通天下。这样的文若姗,即便离了安致君也能觅得好归宿,加上她的才学家教与样貌,为嫔为妃并非难事,但她却遮掩了锋芒,甘愿在端裕皇后身边做一个六品宫女,可见对安致君用情至深。

院内宾客满棚,当朝的大理寺卿梁亭召以及京师都统梁啸涛竟然亲临贺喜,令众人议论纷纷,到底这位太医院首位是多么被皇上其中,朝中二品大员竟然都来了。

只有路小漫知道,那是因为安致君也是梁家的人。他生性淡泊不想与名利沾边,特意嘱咐了叔父兄长莫要将自己的身份说开。

这一夜的安致君,与几年来每一次路小漫见到的都不一样。他穿着红色的喜袍,仍旧修长,发丝梳入帽冠之中,优雅不媚俗,他眼中的笑意如此真切,难掩心中蠢蠢欲动的喜悦。

宾客如云,在路小漫的眼中却犹如走马观花,潮涌而来,退潮而去,如此罢了。

只有当安致君执着酒杯来到她的面前,她的心绪晃动,却飞不出对方的瞳眸框出的世界。

“师父!徒儿向您道喜了!愿您与师母白头偕老,早生贵子,平安喜乐,恩*万年!”

“傻丫头,人生不过百年,哪来的万年?”

他与她碰杯,这是他们师徒二人第一次共饮,一杯酒下肚,清冷之后如同烈焰焚烧内府,路小漫的眼泪都快掉落下来。

安致君笑了,极为动人。

“怎么了,呛着了?”

“没事,我那是高兴!”路小漫豪情万丈放下酒杯。

众人开始起哄,文老爷与文老太满脸红光,新娘子披着红头盖被侍女扶着缓缓而来,只听得司仪的高喊声。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

路小漫看不见文若姗的面容,但她知道此时此刻的文若姗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

安致君执着文若姗的手,那一瞬间便是天长地久。

目送着他们离去,席间的喧闹再流不入耳中,路小漫低头一笑,悄然离去。

行走在夜晚的京城街市,这里依旧繁华,车水马龙,没有尽头。

各家酒肆,仍旧宾客满座。

天桥下的杂耍,围满了人。

而那棵老槐树,孑然而立。

路小漫记得从前的自己最*倚着老槐树闻着对面混沌摊子的香味,她总是闭上眼睛想象,薄如蝉翼的面皮,香嫩的肉馅,一滴香油,一小撮葱花,便是人间美味。

直到她被人敲晕了脑袋卖入宫中,也没机会尝上一口。

而最令她意想不到的是,那个混沌摊子竟然还在,鼻子嗅一嗅,就连香味都未曾改变。

路小漫掏出两文钱,买了一碗,双手捂着瓷碗,看着袅袅热气腾空而上消散在视线之中,路小漫只觉得暖洋洋的。直到那碗馄炖放凉了,她还是没有忍心吃上一口。

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它才是世间最美味的馄炖。

起身时,已然临近子夜,按道理宫门早就关了,但是陈顺知道她去喝安致君的喜酒,特地给南门偏门的侍卫打了招呼,无论多晚都得放这丫头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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