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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人工生命谈恋爱(25)

他接过来,递了一个给崔星灿。

“你好像黑了。”崔梦忱低头舔了一口冰淇淋,“累不累?”

“不累……”崔星灿嘴角抿出一个微笑,像之前无数个日夜都说过的那句话,“就是想你。”只要他一旦开始想梦忱,时间就会变得很慢,笔直地站在烈日底下的时间仿佛延长了,吹哨叫停的时候他会脱力般地蹲下。所以这一个月,漫长得就像光年。

崔梦忱站在街边,他一看天色就知道下一轮沙尘暴要来了,“找个地方坐着吧,外面天气太糟了。”

这条步行街不乏许多小资的餐厅或是咖啡厅甜品店,总之都是学生爱去的去处,两人上了二楼,在电影院旁边的一家咖啡馆驻足。像是和隔壁抢生意似得,这家叫Yesterday的咖啡馆,一进店就能看到垂下来的投影仪的幕布,角落里放着不伦不类的一个乐队,靠着白色泥墙的吉他,蹲在地面的非洲鼓,艺术品似得箜篌。

他们点了两杯星冰乐,崔梦忱要的抹茶,给小结巴点的香草。

真是第一次,面对面在一个陌生的咖啡馆,喝着以前绝对不会点的饮品。

原木桌上摆着异形的玻璃花瓶,插着一支叫不上名字的野花,祖母绿的工艺台灯,头上吊着一圈珍珠,墙壁上大概是找美院学生买的油画,临摹的Jeremy Lipking。不得不说,这些不合适的东西凑在一起都蛮有韵味的。崔梦忱看星星的时候,总会注视着那些恒星,思索着自己到底存在吗,可是和崔星灿待在一块儿,两个对着一张桌子,桌上两个盛着星冰乐的瓶子,却会无比笃定,是存在的。

崔星灿用勺子挑了点奶油放进嘴里,“好甜。”

“那都给我吃吧。”崔梦忱直接将勺子伸了过去。

看着杯子里的奶油都被挖走,到达另一个的嘴里,崔星灿却一点不恼。

外面刮着沙尘暴还是台风都和他没关系,除了崔梦忱,他不关心任何事。

崔星灿跟着他回寝室的时候,郭小北抱着他的大龙猫睡得正香。崔星灿一进来就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和他们寝室那挥之不去的汗味简直是两码事。

寝室里也只有郭小北在,另外两个每天都在说“我们去网吧吧!”什么“排位”“开黑”,可崔星灿从来没有听懂过他们的对话,布鲁斯解释完他也没能明白。

“回来啦……?”那个大龙猫几乎遮住了他整个人,郭小北说是他姐姐寄过来的,他从龙猫的尾巴那里艰难地探出脑袋,视线从崔梦忱身上转移到这个陌生人,犹疑道,“还真是去见哥哥啊……”他来回扫了两个人几眼,不应该啊……崔梦忱哥哥怎么长得不像是亲生的?

其实,进来的时候崔星灿是在心里侥幸地想着要是没有人就好了。

这样他就能干点儿羞羞的事了,天知道他每次晚上想人想得硬了,都是在幻想自己的手变成了弟弟的。

他看着从龙猫后面探出脑袋的青年,即使他不修边幅得乱七八糟,也难掩他的帅气,“你室友是、是混血儿?”他低声询问着崔梦忱。真的,看到他的长相,崔星灿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朝夕相处下去这人要是喜欢上他弟弟怎么办呢?

“梦忱,”他老调重弹,“我看了中介,我、我们去租一个公、公寓吧?”价格不算太贵,还算能负担得起。最主要的是,不用再过那种日思夜想的日子了。

郭小北刚从上铺下来,听到这话赶紧扭头,“你想搬走??”与他抱枕同款的龙猫睡衣咧着牙齿注视着崔星灿。

“不,”他看了眼郭小北,“暂时不会搬出去。”

这句话让两个人都有点意兴阑珊,崔星灿仿佛听见了那个硬邦邦的“不”字像金属划拉割着钢化玻璃,发出几乎让他牙龈发酸的声响;而那个“暂时”,则让郭小北觉得周身被水淹了,刚好淹到脖子,透不过气。而且他还不得不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你室友,那个郭、郭……”崔星灿抓着一次性筷子,一脸难色。

“郭小北,”他补充,“人怎么你了?”

崔星灿装出满脸不在乎,用筷子将关东煮扒拉到碗里,“他没、没怎么我,我就是觉得……”谁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现在看全世界,只要是和他弟弟说话超过两句的人,他就会怀疑那个人有没有什么别的企图。

崔梦忱斜他一样,鱼丸在嘴里炸开,“你觉得怎么了?”

“……没怎么,”他犹疑着还是不想让崔梦忱觉得他想些莫名其妙的,转换话题道:“我带你去看、看那个公寓,挺不错的才800一个月……”虽然贵了点儿,但他还是一脸卖肾我也要住的神色。

“800?”崔梦忱停下筷子,嘴里嚼着鱼豆腐含糊不清地说,“你觉得便宜?你不是逼我卖黑科技吗……”

崔星灿不想说,说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躺在你身旁睡觉,可是在那个依旧陌生冰冷的床榻,我只能把抱你的衣服在怀里,闻着你的味道,把被子夹在腿间,才能产生你还在的错觉。

但他们的话题还是戛然而止了,因为谁也没能争个对错理论。

CHAPTER 20

崔星灿说的公寓,他到底还是抽时间去看了,没敢叫郭小北陪同。这公寓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旁边有个沃尔玛。公寓不大,如同酒店式的装修,进门的玄关用来挂衣服,右手边的卫生间和浴室,挨着玄关的简易厨房——实际就是个下沉式炉灶,胡桃木的地板,阳光透进来这打了蜡得胡桃木亮的反光,靠墙有一张白色长沙发,背后是墨绿色暗花墙纸。靠着高高的湖桌是一张硬邦邦地印着米字旗的铁皮外包工艺单人沙发,红色地毯上放着一个大型的伪造得不错的牙雕,落地窗旁看起来就很软的米色贵妃榻,一个转角桌,上面有一台闪着黄灯的台式电脑,空落落的书架放着几个泰式工艺品,以及没有放照片的相框。

而整个房间最显眼的大概就是挑高在半空的床,实际那就是一个挑高的二楼,从悬空的木梯子踩上去的时候,站到那上面,崔梦忱只能弓着腰,才不会碰到头。上面铺了个很大的席梦思,白色的床单被套,以及一个很长的能睡两个头的枕头。地上一个很矮的巴洛克风台灯,似乎是镶嵌在地面的,才不会被床上睡觉不老实的人不小心踢倒。

真的,崔星灿说这里八百一个月,他现在都有点儿不相信这个价格了。

当他下楼去前台问起价格的时候,才知道人家明码标价的3200。

他当即就想掏出手机给刚刚发短信来问他在哪的崔星灿回道:你自己吃吧!

这哥哥越长越大,对他撒谎的次数也越来越多。3200也能睁眼说瞎话骗他800,他知道崔星灿是觉得假如贵了,自己不会同意,便宜的也有,但是小结巴永远是为他着想的多一些,崔星灿觉得自己无所谓,住哪都行,但他不能委屈梦忱。

“您先帮我把房间定下来吧,晚上给您转账,先付半年是吧?”

前台那位还在涂指甲油的漂亮姑娘,此时也因为她突然顿住的动作而挂了一大滴接近固体的液体物质在甲盖上。

“……是,半年19200,加上押金,不收零头20000整。”

假如崔星灿背着自己租了下来,他上哪去找这两万呢?崔梦忱越想越气,留了联系方式走出去的时候,忍不住狠狠踹了路边的香樟树一下。

妈的,可真当崔星灿的电话一来,他却连挂断都狠不下心去按。

和小结巴通完电话后,崔梦忱不得不对布鲁斯说:“把类人类思考的技术卖出去吧,谁出价最高就卖给谁……哦对了,卖三分之二的技术就行了。”

真的,就因为崔星灿的任性,就因为他苦着脸说想他,他就不得不冒着巨大风险卖黑科技……

认了个哥哥,就跟卖身了差不多……

崔星灿在公交站台旁的大树下等他,他走过去的时候,还分明听到有几个女孩子在说,“树下那个帅哥是体大的吗?腿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