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和人工生命谈恋爱(29)

“还住上了?”换崔梦忱忍无可忍了。

这个年,真不应该回家。

刚拖进房的行李箱,又原原本本地拖了出去。崔教授只追到门外,就看到两个孩子三步并作两步地下楼了,他一瞬间感觉自己老的可怕,他再也不像以前,再也追不上去了。

火速订了酒店,崔梦忱看得分明,崔星灿一进去就到洗手台,打湿毛巾兜住了脸。刚才的时候,他的眼睛红得可怕。

原本以为这是最糟糕的事了,却没想到更糟糕的事,也发生了。

圣胡安,波多黎各。

这个基地在海域下面,埃德加从高阔的穴道进去,耳边隐约还有海浪拍着礁石的声音。他按完指印,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非常高的柱形空间,他站在中部,在他和这个密闭空间之间还有道看不见的屏障,向上望是缓慢转动的排气扇,向下则是排列像矩阵那样整齐的透明长形舱,看起来里面都躺着类似人的东西,有些非常像人,有些则不是,仿佛这个透明舱是个母胎,里面孕育着成人的骨干,在那些微微发蓝的黏质液体中长出骨肉与皮肤。

但是从几个明显有了体征的的“人”身上,却看到了一张脸孔,这些“人”,他们都有同一张脸。

而“他们”,都各自有标号,左上角那个头顶的屏幕显示着:Bruce A33,在他下面的是:Bruce E09。这些标号排列,都看似毫无规律可言。似乎是从另外一些更多更大的实验室,抽取的成品 。

“Sir,Bruce 001那边,有动静了。”

CHAPTER 23

事情发生之后,他们才从韩老师那里了解到,原来崔教授和那位女学生相恋的事被学校知道了,此事本来直接让他的教师生涯走到了终点,可是那学生居然甘愿为他退学。

所以才有他们堂而皇之住一起的一幕。

那件事发生在去年年底,本以为不会再掀起什么风浪了。结果A大的贴吧和论坛,这几天都因为一个叫#扒一扒中文系的崔学军教授,特有魅力一人,不少女学生暗恋他,没想到他和妻子离婚的真相是……#的帖子,再次火了起来。

学校官微发消息称,已经在学期末的时候将该老师辞了,并且帖子中指名道姓的那位学生已并非我校学生。

可就算如此,学校撇清了关系,先斩后奏说已经把崔教授给辞了。也硬是把这本来只是一场家庭闹剧,闹得扬扬沸沸,满城皆知。

很多家长看到,都说A大怎么会有这样的老师,还能有这样的学生。A大被推到风口浪尖,于是概不回应,今天早上的报纸头条也是,不负众望地看到了这个师生恋的丑闻,要说有什么值得庆幸的,那大概只有报社还算良心,没有挂当事人的照片。

崔教授在电话里说,“我很想见你们一面,我……”隔着电话筒崔梦忱也能闻到那边的尼古丁味道,崔教授嘴里反复嚼着一个“我”,最后他好像是一杆烟燃尽,最后终于的在黑暗的房间看到窗户上自己脸庞的倒映,发觉自己的头发已经一根不剩了,“我对不起你们……”

他挺直腰杆教书育人那么多年,没想到栽也栽在这里。

校长以前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事,但他以前只是嗤笑,“这样的年轻人!”结果现在换成崔教授,他只是哑口无言。这个年纪的人了,还能干这种冲动的事情。

昨天下楼的的时候,韩老师还被楼下的教职工问起,“你前夫真的是那样的人啊?”满脸同情似乎不是在说问句,而是“你真可怜,前夫抛弃你居然是为那样的理由。现在的年轻女孩子怎么都不检点……”

她选择性的忽视,结果没想到崔学军还有脸来她这儿!

天知道硬着头皮领着满脸疲色的崔学军上楼的时候,楼下住的教职工大妈的表情,她估计都想掏出手机报警了。

趁着孩子还没过来,她抢先一步挑明,“你还是先出去避避风头,”看着前夫手足无措地坐在她的小沙发上,韩老师想了想还是生气,“那女孩子呢?丢下你跑啦?”

这么同辛苦共患难顺便增强感情不好么,居然在这种时候把人丢下。

崔教授张了张嘴,半响沉沉道,“被她家里人抓回去关上了,”他用手把脸兜住,想哭但是眼睛又干又涩,尽量用轻松点的语气说:“对不起,连累你了。”

“我还有点儿存款,以后别回来了。”她没什么表情地说,似乎准备把存折都掏出来给前夫的人不是他,让他以后别再出现的人也不是她,“也别偷偷去看你儿子,你对不起他。”

谁知道临近年关,却出了这种事。

他脑子里还是一团乱糟,不知道该不该听她的。

这时,崔星灿和崔梦忱来了,本就拥挤的小房子现在更没有空隙了。

拖了个矮凳坐下,一家人好像已经快接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这样仿佛会议一般的气氛,围成一圈坐在一起了。

崔学军原本打算抽烟,只摸了一下口袋就作罢了,这房子要是被烟雾填满,连呼吸都困难。

“我叫你们来,是有件事情说,”他认真考虑了那个建议,“我准备回老家一阵子,我妈前阵子还在电话里说想我了,”他露出一个惨淡的微笑,也说了想小灿,可是他没法把孩子带回去给老人家看了,“以后……应该不会回来了。”毕竟这个城市没什么能留恋而他也留住了的。

这个话题的打开方式有点儿沉重。

韩老师掀起眼皮看他,“想清楚了,回老家还是去别的城市?”人言可畏,要是老崔的事不小心传到了老家,他那些个亲戚,都是什么样的人啊,处境得比现在还惨吧。

崔梦忱找不到话说,也什么都没想,毕竟崔教授对他而言还没那么重要,崔星灿抓着沙发套子,垂下来的穗子被他捏在手心,绕了三圈。

崔梦忱知道这事儿的时候就删了网上那些言论,可事态早已扩大,也有学生为这名教授辩白,可那些无力的辩白很快就淹没在了那些人云亦云的道德绑架中。

“你、你就想说、说这个吗,说你再也不回来了?”崔星灿手里揪着沙发穗子,头也不抬地说。崔梦忱知道他想说,“那我呢,我怎么办?”但此刻崔星灿脑中一片茫然,只剩下“我还有弟弟”这个念头了。

崔梦忱默默匿名朝崔教授的□□里划拉了十万块。

崔星灿不想年三十还过得这么糟糕,“留下吃饭吧?”韩老师边说边敲着腿坐下,她之前去医院检查出了骨刺,下楼有时候都特别困难,连送人的时候只能目送。

最后他沉默的点头,这个房子里走了个崔教授,还剩母子三个人。

晚上他们回A大三楼那个住了多年的两居室收拾了东西,出门的时候碰上了楼上何教授,“回来啦,走啊?”他看着两兄弟手机收拾的东西,五味杂陈。

没寒暄两句他们就下楼了,崔星灿把脖子上挂着的手套取下来,给弟弟套上。在路边招了个出租车。他报了酒店名称,就靠着后座闭目。只是他们交握的手,还说明了对方的存在。

“你、你不、不会离开我吧?”他眼圈有点红,进了房间门,就更明显了。

在弟弟不知道的时候,崔星灿总会问韦恩这个问题,就像拉封丹总是问别人曾读过《哈巴谷书》一样,韦恩总是回答他:你们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除非你弟弟其实对你的感情与你相同。

但崔星灿知道,弟弟对他的感情可以是别的任何,但不会是爱情,即使他从不拒绝他的亲吻,但更多的,崔星灿是没胆子去做的。

崔梦忱没见过崔星灿哭,这是第一次。

“不会,”有时候承诺不能轻易做出,可他还是给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太能相信的承诺,“别乱想,全世界都没了我肯定还在的。”

崔星灿抱着他,埋着脑袋,把脑袋埋进他的发丝垂到肩头,又想要埋进他的身体那般深刻,“你不要骗我。”他哽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