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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门放总裁(71)

我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怎么安慰她。突然觉得脸上一凉,我抬头往天上看,是飘飘洒洒落下来的鹅毛雪,这里的雪落了又停,融了又下。

大概是有人家里过节,我看到挺远的地方的天空,升上两簇烟火,那种抓在手上的烟花棒,亮得勉强,气势零星。它们就像被往日欢庆时光中被排除的小瑕疵,被流放到被雪和冷孤立在山峦的城市上空。

梁晶晶第二天就好了,什么事儿也没有,一边看韩剧一边嗑瓜子,仿佛昨晚上没去告过白,也没有听到扎西残忍的拒绝。

甚至还有心情问我,“马上就过年了,你要回家吗?”

“我啊……”我说,“应该……不回去吧。”春节期间机票价格水涨船高,而且由于大雪封山,没有汽车通行,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妈说我爸的病严重了些,每月看病买药的钱又增加了,他们不想给我压力,可是又不得不说。

对我爸来说,不看病不吃药不花钱当然是最好的,他觉得有那些钱不如去庙里拜菩萨,捐点儿香火钱,说不定身体就好了。

梁晶晶摘下一边耳机,“我还说顺便帮你买票呢。”她把瓜子往我面前一推,“我去年也没回去,一个人孤零零在这儿,可怜死了。”她双目放空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广告,“我那个时候就哭啊,也不敢给家里打电话,最后我妈给我打电话过来,听着电话里我家狗汪汪汪地叫我,我就没忍住哭了,像个傻逼似的。太特么惨了。”

我也抓了把瓜子磕起来,可她的话却越发让我想念那个会帮我磕一盘瓜子仁,嘴上却说着少吃点待会儿嘴里该起泡的人。

“我也养狗,不过来之前,我把它送到了犬舍,那只狗特聪明,会看家护院还有洁癖,所以啊,现在肯定有新的主人领养它……”

“哇,那么乖的狗你都舍得不要?!给我我肯定当儿子疼…”她不着边际地发散着思维,突然有人走进了超市,带着满身风雪的气息,在收银台面前打开钱包,“拿包烟。”

梁晶晶手忙脚乱地把额头上的卷刘海神器抓下来,“要、要哪种。”

“这个,”扎西指了指,“多少钱?”

梁晶晶一边扫码一边磕磕巴巴,“五、五十。”

我以为她会特没骨气地说“不要钱”呢。扎西走后,她还一脸痴痴地望着门,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提醒她,她现在看起来就像个金馆长表情包戴上了包租婆的假发。

我咳了两声,“你回家一趟,顺便去医院问一下变性手术多少钱吧?”

她扔给我一个白眼,伤春悲秋地说,“为什么我喜欢上的人……他妈的都不喜欢女人呢。”她把手上那把瓜子壳扔进垃圾桶,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我上高中的男神,他最近在朋友圈出柜了,出柜对象是我高中另一个男神,我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男人会喜欢上和自己有同样部件的人呢,这不是有违阴阳调和么!来,你是男的,你告诉我。”

“……其实这个,没什么难理解的,就和男女之间一样,”我抖着嘴唇说,“就是……爱上了而已。那是天生的,没法改,也是正常的,没有错。”

“……我知道没有错,我不恐同,我就是……”她还是一脸茫然,“为什么我没有早点知道扎西是个同性恋呢,早知道我就不喜欢他了。”

她的话没有歧视的意思,却让我觉得猛然一刺,就像秋天的牛膝果扎在衣裳上那样。

所以我们从来都无法得知,人们是究竟为什么会爱上另一个人。

要是早知道,我也不喜欢赵寅杉了,早在他对我伸出援手的时候,我就应该斩钉截铁地拒绝他,而不是被美色冲昏头脑,明知道那是个什么人也往敢往下跳。

梁晶晶走的时候,给我从超市拿了两条烟,两瓶老干妈,还有方便面,说她结账,就当可怜我一个人过春节了。

饭馆生意不行,直接关门放假了,我就自告奋勇来超市收银,超市门口摆了些年货,买的人也多。扎西来的次数也多了,偶尔还会问我借火。那双眼睛抬起来看我的时候,总会让我想到什么,如果忽略他脸上其余的五官,只看他的眼睛的话,和我每天做梦都会梦见的人是相似的。可也只有形状相似,都是由长睫毛勾勒出来的眼型。

我打定主意,他下一次再问我借火的时候,我就慷慨点,送个打火机给他。

雪越下越大,地上的雪也积得越来越厚,天空里像春天怒放的梨树,被谁用大力猛摇晃了几下似的,倏地飘洒下的纷纷扬扬的鸡毛雪片覆盖住了人与城。至少我出门的时候,整个雪地靴都会陷进雪地里,我必须把自己裹成粽子,才有勇气往风里迈出脚步。房檐上,楼顶,河里,铺天盖地的雪,就好像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这场雪,直到年三十那天,也没能打住。

我提早两天放了假,却无所事事,齐妙给我寄了点儿东西,什么韩国方便面,小零食,护肤品之类的,他以为Gay都是要保养的,所以寄了一整套给我。爸妈知道我不回去,寄了一堆厚衣服来,我还上网买了对联,贴在了门上,猫眼底下还有一个倒着贴的福字。小姨一家过的藏历新年,要迟个几天,虽然年三十这一天她诚挚邀请我和他们一起吃晚饭,看电视,不过我是真不好意思。

关门自己开火算了。

我打开齐妙从棒子国给我寄的方便面,就是韩综里面经常出现的那种红色包装的杂酱面。水烧开,我把面下进去。三分钟后,我把火关了,调料倒碗里,拿开水一冲,把面捞出来,从装满开水的保温杯中倒出五分钟前放进去的鸡蛋,在碗边磕了一下,打在弯弯曲曲的面条上。

我心满意足地笑了。

这是一碗颜值极高的方便面——可这也改不了它是个泡面的事实,也改变不了我在这坎坷的一年的最后一天孤独地在寒冬里吃泡面的事实。

我猜我爸妈要是知道我这样,会不会哭。往年我还能在群里抢个红包啥的,现在我只有崭新而空落落的微信联系人,置顶的是齐妙前几天的消息,连个订阅号的都没有。只能电脑手机并用,一边刷着微博,一边儿直播着春晚,WIFI信号三格,不算特别快,极速般模糊得我半天没能看清楚主持人是撒贝宁还是尼格买提。

我一边猛戳着刷新,一边掰开赠送的筷子,正打算开动的时候,我听见敲门声。当然,听到的时候,我以为是小姨,或者他们家那个读高中叫尼玛的漂亮小姑娘。“来了!”我把筷子一搁,扳着门把手一拉——灰暗的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还牵着一个宠物。

一瞬间我没敢动。

“靓仔,你需要宠物吗?买一送一,一只会叫,另一只会暖床。”

如果这是一个错觉,那就让我抱着这个错觉到死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感觉赵总要是还不粗线

人都要走光光了

哎,我的恶趣味都被磨光了

第66章 第 66 章

我“砰”一声关上门,配合着那男人牵着的大型犬一声“汪!”

我背靠在门背上,大力喘了几口气儿,摸着胸口的右手起死回生样一起一伏,屋里中央吊着的电灯泡明明灭灭地闪着,一根缠着黑胶带的弯弯曲曲的导线,被一张更稳固的胶带贴在天花板上,像一张扒在雪白色肌肤上的一片丑陋的膏药一样。我的视线随着那根线走,延伸到我身旁触手可及的电灯开关上,我伸手,“啪”一声关掉了灯。

狗又大声地“汪”了一声。

我捂着眼睛,好似不能平白接受这黑暗一样。

“小小,小小你开门”他连续不断地拍着门,门板薄,我能感受到他近得就像贴在身上的手掌温度,“你不能因为老公落魄了就不认我了吧?”

他敲了好一会儿,我听到了小姨说话的声音,于是我立即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