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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海寄出的三封信(151)

作者: 陈本 阅读记录

仪式结束,他们和几个朋友准备去一家小型酒吧,温锁换成一身白色连衣裙,周屿焕穿着休闲西装,手牵手,狗跟在他们身后,我妈把我也推进人群里,即使有人不乐意,也不好撵,可是我已经不想在这种位置上了,正要拒绝,温锁开了车门,进去,留了条缝儿,“进啊。”

杜迦佑开车,周屿焕坐副驾,我跟温锁并排坐在后面,旁边还有一辆车,宗闲喊:“你俩在人家婚礼上吵架,真服。”

仔细一看,她副驾还有一个男生。

杜迦佑没回,一脚油门,走了,那男生的脸色也不好看,宗闲摇上车窗,温锁踢了踢前座,“怎么吵的?”

杜迦佑还是没回,周屿焕回头说:“吃饭的时候两人中间隔一个男的。”

“顾江述啊,他铁直。”

“但他全程搂着朱令的腰。”

“哦,该气。”

杜迦佑油门踩得更猛,“别烦。”

这是家清吧,提前清了场的,朋友们也没有很疯,大家都知道,他们一路走来并不容易,尤其中间还隔着个我。

我在角落里当隐形人,开场的那首歌是那个胖胖的男生唱的,他拿着麦,嚎叫着:“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啊~”

被温锁强行闭麦,然后她坐在点歌台旁,说:“周屿焕,给你唱首歌。”

前调缓缓升起,她唱:

“你真的懂唯一的定义,并不简单如戏。”

“你真的希望你能厘清,若没交心,怎么说明。”

“我真的爱你,句句不轻易。”

“眼神中漂移,总是在关键时刻清楚洞悉。

温锁声音发哽,下一句没唱出来,周屿焕接下去。

“你的不坚定,配合我颠沛流离。”好像在控诉,她离开他的那两年,他找遍了所有南方的学校,北方只是去过哈尔滨,因为有一次几家聚会上,有个阿姨难得跟她搭话,问她哈尔滨怎么样,她说很冷,她怕冷。

北方就成了他排斥的地方。

音乐轻缓,没人摇骰子,也没人喝酒,大家都在听,灯光柔和,温锁眼中带光。

原来相爱的人,认真地说句我爱你,都会热泪盈眶。

最后一句,温锁改了词:“爱本质无异,是因为人多得拥挤,我很想证明,证明你是我唯一。”

我想起几年前我来酒吧找他,那会儿只以为他对她好是在补偿,可是现在我明白了,没有人会为了补偿二字,搭上自己的一辈子。

我提前退场了,没通知任何人,我都意外我这性子竟然会变得这么平和。

跌跌撞撞这么多年,懂得了一些道理,跟自己和解的一部分,就是允许自己的火车偶尔错轨,再毫不抱怨地,把它拉回正道。

出了门,雨还在下,这是条酒吧街,一出来就能看见旁边几家门口排起了长队。我打的车到了对面,正要遮住头跑过去,胳膊被人拽了一下,司机放下车窗,“小姑娘,还上来吗?”

邱允烁挥了挥手,“不用了抱歉,我来接我女朋友。”

他把我塞进车里,我心里恐慌起来,“邱少爷,认错人了吧。”

“你不是我女朋友?那你跟我睡什么觉。”

“邱少爷,我要下车了。”

外面的雨很大,车窗都被锁,他把车停在半山腰上,开始脱我衣服。

那个晚上,我好像失去了感知能力,脑海里只能记住温锁嫁给爱情后的笑容,以及外面的瓢泼大雨。

我走回家的,身上被淋湿,昏倒在家门口,再次醒来,我在医院,焦穆坐在床边,手里捏着一粒纽扣,我从邱允烁衬衫上拽下来的。

我把头挪到一旁,他给我盖好被子,尽心尽力地照顾了我一个月,一个月后,我感觉身体发生了某些变化,看着例假日历,浑身血液凝固了。

那段时间,我们一直住在一起,他知道这个日历是什么意思,也知道我把那颗纽扣钉在了窗口,每天都要盯着它一小时,心里有恨,例假推迟后,恨逐渐变成了刻骨铭心的杀意。

他带我去医院了,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我觉得一股痛感顺着骨头往下滑,剥皮抽筋,碾肉碎骨,到十八层地狱走一遭,也不过如此。

流产后,我大出血了,有几次昏迷,有几次呼吸困难,他什么都没说,把我身体调理好,带我回了萧山,他出生的地方。

他家门前种了一棵核桃树,他说九月份开始打核桃,要剥皮,煮、烘、晒,才能吃到好核桃。

我说想吃,他说等到明年九月。

次年九月底的某一天,我睡得特别早,醒来时焦穆已经出去了,窗口的纽扣变成了一颗核桃,我打不通他的电话,再次得到他的消息时,是警方的传讯,他们说他杀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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