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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海寄出的三封信(25)

作者: 陈本 阅读记录

周阿婆把我护在身后,指了回去,骂了他一顿,那孩子的妈要张口,周阿婆连她也骂了。

对方看着不像知道自己儿子在学校这么混账的样子,跟我道了歉,又说:“他还小。”

“那叫暴力潜质,不叫还小!”

那男孩从他妈身后出来,狡辩着:“大家都打她,又不是我一个。”

周阿婆的手猛地收紧了,我拉她,“阿婆,我饿了。”

路灯亮了,我能看见周阿婆抿着的嘴颤了几下,“回家。”

她给我包了饺子,我也帮忙,不熟练,面粉扑到我身上,她让我别弄了,去洗洗。我说没事,反正衣服很脏。

饺子是荠菜鲜肉馅儿的,我不喜欢荠菜,但那天我吃了一大碗。

她看了我好一会儿,开口:“我们遵纪守法,为人和睦,生活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米米,你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我也不知道生活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那一年,全校都说我是小偷。

他们在我书包里放泥巴,往我课桌肚里塞蚯蚓,甚至有人把我堵在厕所,把垃圾往我领子里灌。

我没人可以诉说。

我妈的怨气似乎比我还重,她质问我为什么要偷别人的耳环,这导致我家的圈子无法往前迈,她问我懂不懂什么叫人脉,她把我家的经济情况分析了一遍,以及她跟我爸要是离婚财产分割是怎样的损失。

绕了一大圈,兜兜转转又问我:“你为什么要偷别人的耳环!”

“我没有。”

这三个字能极大激发她的怒气,“你承认会怎么样!你去跟秦阿姨认个错会怎么样!那是她母亲留下来的,这个烂摊子你让我怎么收拾!”

我说了一个月“我没有”,我感觉我快死了。

一个月之后,我开始自残。

那天我妈去哈尔滨找我爸,我逃了课,把自己锁在浴室,用额头撞墙,撞到我觉得晕,才停,照镜子,看见额头出了血。

我不知道我对疼痛免疫还是痴迷,自此以后,我身上没伤我总会弄出点伤。

我妈走了很久,外婆怕我照顾不好自己,经常跨越半个城市来给我送饭。我回家时间不定,就教她怎么开密码锁。她学会之后,会在我回家之前等着我。

有一天她来了,而我没来得及遮胳膊上的伤,她一把把我拽过去,“谁打的?”

“没人打。”

“那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我自己。”

那天外公打碎了一个碗,外婆没凶他,她走到我面前,“米米,别这样。”然后抱我很紧,“别这样。”

两个外婆真的很好,我曾经因为总想去死而觉得对不起她们。

可是暴力还在继续,它一点一点摧毁我,我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世界只会对势单力薄的人下手,它永远不会挑群体的错,不然当我被扣在那家餐厅的时候,不会没人觉得可以搜一下在场人员的口袋。

我的人生在那一年做了一个大拐弯,成绩猛地下滑,人际关系突然解散,我身后空无一人。

这条路很黑,而我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

初三下学期,我妈让我收拾东西,跟她去哈尔滨。那天是周一,离上课还有四十分钟,我说我要出门了,答案回来告诉你。

她说不是给你选择。

我说哦。

到了教室,门半开着,根据往常的经验,我先踢了一脚,上面挂着的垃圾桶掉了下来,砸在我面前,几个恶作剧的人因没有砸中我而可惜地砸了咂嘴。

我越过垃圾桶,看见黑板上值日生的名字后,又转身拿扫把把垃圾扫掉。

一个人要是被当成了眼中钉,就连她做分内的事都会被挑刺。第三节 课下课时,垃圾桶已经满满当当,坐后排的一个姑娘突然跑过来在垃圾桶里翻翻找找,很急,垃圾被她翻得到处都是。

不一会儿隔壁班的男生也跑了进来,帮着翻,最后排有个男生走了过来,“你俩找什么呢?”

女生抿着嘴,跟她玩得好的一个姑娘开口:“戒指,她不知道装在便签盒里了,早晨给扔了。”

最后排的男生笑了,看着隔壁班的男生,“原来是你搞浪漫搞失败了啊。”

“你闭嘴。”

垃圾桶被翻了底朝天,不见戒指的踪影,那女生哭了,隔壁班的男生心疼得不行,不停地安慰她,又问我们班有谁看见了,交出来他有重谢。

最后排的男生吊儿郎当地靠在我的桌子旁,“那得问温锁了,她早晨把垃圾重新整合了一遍。”

那女生泪眼汪汪地看着我,我说我没拿。

最后排的男生说:“你信啊,她是什么身份你们还不清楚啊。”

流言是怎么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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