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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海寄出的三封信(4)

作者: 陈本 阅读记录

“什么认识,见过几次面,又不熟,谁愿意带着她妈玩啊。”她转了转手腕,“那这老人是她外公?得了阿尔茨海默症的那个?”

“嗯。”

“一家子没什么好人了,妈给人睡,爸去乱搞,老人嘛也......”

我拉了拉她衣袖,“别这么说,她人还不错。”

“你跟她很熟?”

“不熟。”

“那你怎么知道,人心还隔肚皮呢。”

我妈走了出去,温锁并不知道她爷爷闯了什么祸,把热水壶拎起来,往杯子里倒了点水。

我爸问她:“你是温家那小姑娘吧,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你爸妈呢?”

“忙。”

她头都没回,我妈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看,她好像有些难搞。

奶奶摔得突然,又值医院病人多,我妈因没住进单人病房而生院长的气,我爸说人缘不能逼,会丢。

奶奶说没什么大事儿,人小姑娘都能忍,几个大人有什么好矫情的。

我妈喂她的时候把手腕外翻,像是特意提醒她,不矫情是因为这祸没出在他们身上。

下午周屿焕和他妈妈来了,带着礼品,原本就不大的病房显得更加拥挤。大人们在床边嘘寒问暖,我在一旁拆周屿焕给我带的奶茶,喝了一口,觉得甜,又还给他。

“几分甜啊。”

“七分。”

“太甜了,我不喝。”

“排了半个小时买的。”

“那也不喝。”

我把奶茶放在凳子上,顺手去拿床头的杯子,里面沾了滴油,可能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掉进去的,我正准备倒掉,杯子就被人夺走。

我看着周屿焕,他的目光在温锁身上停顿了几秒,又看向我,挑了挑眉,无声地问怎么回事。

我走到他身旁,压低声音:“我拿错了。”

我奶奶跟她外公共用一个柜子,杯子是医院统一的消毒杯,我上午就是用这种杯子喝的,但后来想起我吃完饭就随手放在窗边了。

我让周屿焕去帮我拿,温锁仰头把杯里的水喝完,我提醒她:“里面有滴油。”

“怎么了吗?”

她好呛啊。

我吐了吐舌头,没回。

晚上,我爸妈商量谁留下来照顾奶奶,我爸说明天要上班,我妈说明天有个会,奶奶让他们都走,叫个护工来就行。

我爸妈又说不行。

我拉了拉周屿焕的袖子,“我俩?”

“你能熬得住我就行。”

“能熬。”

最后费了一番口舌,爸妈才让我们留下,奶奶一直啰嗦,说我们乱搞,才几岁的孩子,这种活儿根本干不来。

这话被护士听到了,护士说:“能啊,你看隔壁床,人家就是小姑娘照顾的。”

奶奶问:“小姑娘,你爸妈呢,我看你都守在这里好几天了。”

“忙。”

她仍然回一个字。

奶奶也没多问,跟我们聊了一会儿就睡了。

我让周屿焕教我打游戏,我总是不会走位,最后他不打了,专心指导我,在他的教导下,我拿了一次MVP,正雀跃着的时候,隔壁床又有了动静。

那个爷爷突然起身往我这儿走,神情严肃,手指着窗外,自言自语。

温锁过来拉他,他把温锁甩开,对着窗外说:“当初早让你们走你们不走,被抓了又是一条命,造孽啊......你几个月了,七个月?那跑啊,计划生育很严的......”

温锁拉着他胡乱舞动的胳膊,但劲儿没他大,被甩了一下,往我这边倒,周屿焕把我护住的同时拉了一下她的胳膊,她“嘶”了一声,立即挣开。

窗边的动静越来越大,温锁去摁铃,护士进来把那位爷爷安抚好,我去检查奶奶醒没醒,很快又陷入了沉默。

周屿焕问我还想不想来一把,我摇头,走到温锁面前,“你胳膊是不是受伤了?”

她看了我一眼,床头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灯,我们的表情都不清晰,但我能看见她的嘴在动:“你不困吗?”

这句话听起来倒有点在怪我多管闲事,我说:“我不困,我精力十足。”

我的精力充沛到等她睡着的时候去掀她的袖子,周屿焕让我老实睡觉,我说:“不行,夏天快到了,要是真有伤,会发炎的。”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卫衣,我把袖子往上撸的时候,看见她胳膊上密密麻麻的红痕,像是用细棍打出来的。

我吓了一跳,让周屿焕过来看。那一道道伤痕,触目惊心,要是不好好处理,肯定会留疤,我问护士要了碘伏,趁她睡熟的时候给她上药。

她动了几下,我让周屿焕按住她的手腕,我把碘伏往伤口处倒,她猛地惊醒,坐了起来,看着我们,“你们两个,要是热情没处消化就内部解决,别用到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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