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兰陵(138)

斛律光明白长恭的意思，“一会儿早朝，老夫会一力举荐你去御敌，我相信皇上怎么也会卖一个面子给老夫。”

长恭惊愕地看着斛律光，皇叔高湛从来都不会看臣子面子，在朝堂之上发起怒来，一样可以心狠到乱杖打死。

斛律光皱紧了眉头，道：“我们斛律家的女儿，注定一辈子都走不出这座皇宫。缨奴也不例外，注定的，谁也跑不了。”

“皇叔要娶缨奴？”长恭顿时惊白了脸。

斛律光摇头，“是太子殿下，这一次，希望缨奴能熬到凤驭六宫那一日，不要像她的姐姐一样，唉……”

长恭的身子一僵，突然觉得这座冷漠的皇城充满了血腥味，四处弥散，让人觉得窒息。这一刻，长恭想到了那个逝去多年的父亲高澄，或许应该谢谢他，至少还让自己有机会左右自己的姻缘，不至于成为宫闱之下的牺牲品。

那个可爱稚气的缨奴方才及笄，就要嫁给年仅十岁的太子，这一对小夫妻的姻缘，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长恭的心一片冰凉，隐隐觉得这座皇城迟早会把缨奴的天真吞噬，留下一具躯壳，等待生命终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长恭随着众臣跪倒山呼，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人生谁人不死？每日山呼，就当真能真的万岁？为君不仁，就算万岁了，也是苍生之祸。

多少条人命尽掌那龙椅之上的天子之手，他笑，即使十恶不赦一样可以免罪，他怒，就算功绩赫赫一样可以诛杀九族。

这样的天下，这样的皇城，终究不是乐土，这一战，就算是她高长恭为九皇叔你最后打的，只要能离开这里，才有机会寻到真正的桃源……

“今日若无要事，便退朝吧。”高湛坐在龙椅之上伸了一个懒腰，目光灼灼地看着长恭，“朕看今日天色不错，长恭你就留下陪朕下一局棋吧。”

长恭一步踏出朝列的队伍，仰头对上了高湛的双眼，朗声道：“皇上，微臣今晨收到边关急报，突厥入关，边关有险，所以微臣特向皇上请命，愿带军出征，将突厥驱逐出境！”说完，长恭轻提前裾，跪倒在地。

“果真有此事？”高湛复杂的目光在长恭脸上巡梭。

斛律光同样跪倒在地，道：“回皇上，确有此事。”

高湛不耐烦地站了起来，“既然边关有危，斛律将军你便叫你那两位儿子守住啊，朕常听说将门无犬子，难道一定要皇亲兰陵王亲自上阵，你们才能把突厥驱逐出境？”

斛律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回皇上，此事没那么简单。突厥之兵不足为惧，只是此次边关有险，还有大周暗军相助，我们不能马虎。若是能让兰陵王带兵剿杀，凭着邙山之战的余威，定然可以减少我军军力损耗，一战退敌啊！”

高湛知道斛律光说得也有道理，一时不知道如何反驳。

和士开骤然出列，对着高湛拱手道：“启奏皇上，兰陵王少年英雄，确实是我大齐之福。只是我大齐上下，良将众多，根本不必劳驾兰陵王亲自上阵。”

“哦？”高湛满意地一笑，缓缓坐在了龙椅上，“和士开，你说，朕该派哪名大将前去？”

和士开的目光落上了斛律光，道：“斛律老将军年岁已高，还是多在邺都享受天伦之乐。”说着，和士开的目光移到了长恭身上，“兰陵王多年征战在外，皇上甚是想念你这个为国尽心尽力的侄儿，好不容易能多聚聚，王爷怎能让皇上失望呢？”话中有话，那浓浓的讥讽之意长恭听得明明白白。

长恭挺直了身子，“身为皇亲，国有难，便是家有难，我怎可贪图享受，视之不见？”

和士开摇头笑道：“王爷一颗忠心，让我们这些臣子甚为汗颜。王爷一心报国，又可曾想过自己呢？如今王爷你好不容易才与郑妃夫妻重聚，应该开枝散叶才是，否则上了沙场，刀剑无眼，你若是有了什么闪失，你兰陵王府怎样后继有人？”

“你……”长恭顿时哽住了话，她身为女子，如何开枝散叶？

和士开看长恭无话可接，于是抱拳道：“犬子不才，也算是熟读兵书之人，微臣斗胆，举荐犬子和璧带兵出征，为皇上分忧。”

“好！爱卿之奏，朕准了！”高湛当即下令，“传旨，封和璧为征北大将军，领军十万，靖寇北境。”

“谢主隆恩。”和士开喜然跪拜。

“微臣请旨……”长恭还想说话，高湛锐利的目光已刺了过来。

“兰陵王，朕也给你一道旨。你是皇亲，不能绝嗣，所以，你一日无子，今生便不许再上战场，若是私自出兵，罪按欺君之罪罚！”高湛的圣旨不容反驳，长恭只得压下了话来，颓然一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