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兰陵(82)

“窦姑娘你谬赞了。”泠歌冷然回了窦影一句，匆匆吩咐左右家将，“你们两人先送窦姑娘与这位恩公先回府，请大哥带兵朝这里接应。”说完，目光无奈地落在了祁洛身上，“这里留十名轻伤的护卫便好。”

“可是……”

“难道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泠歌厉声一喝，“快走！”

“诺！”

看着家将们听令带着窦影远去，泠歌走到了祁洛身边，伸出了手去，轻轻落在了祁洛颤抖的肩头。

“祁郎……”泠歌幽怨地一唤，抬手捧住她的脸的瞬间，心不由得轻轻一痛，“你……哭了……”

只见此刻的祁洛双眼通红，止不住泪水簌簌流下。

心中一酸，泠歌话中满是委屈，“你的泪，是为我，还是为那个她呢？”

“泠歌……”祁洛愧疚地伸手扶住了她的双肩，“给我时间去忘记她，好不好？”

“只要你肯，我愿意等。”泠歌抬手覆上了祁洛冰冷的手背，笑得凄凉，此时此刻，泠歌忽然分不清楚自己究竟在装，还是在说真话？

“祁郎，我们……回家……”泠歌眼角滑落两颗泪珠，声音里带着些哀求的意味。

祁洛骤然把泠歌搂入了怀中，泪水打湿在她的染血狐裘之上，“或许……我错了……泠歌，我会努力忘记她，很努力忘记她！”

泠歌突然觉得自己竟然喜欢祁洛的怀抱，至少在这里，她是安心的，哪怕是用了手段让她留在身边，只要她一日不知道真相，这个抱住自己的女子便是真心真意的。

“我会等你的……”泠歌心中一暖，“祁郎……”

祁洛用力抱紧了泠歌，声音虽然有些颤然，却是不一样的坚定，“泠歌，总有一日，我会做英雄，做这片天下中唯一的英雄！”

伤痛，心微痛，泠歌暗自嘲讽自己，“你在乎的，还是那个她……”没有回应祁洛的话，泠歌只是颤抖着，不知道是冷，还是心寒。

但是有一点，是笃定的——骆紫夜一日不死，祁洛的心便不会完全属于她，所以——这个女子，非死不可！

泠歌闭上了眼睛，将眸中的杀意掩盖。

祁洛感觉到了泠歌的颤抖，恍然歉声道：“我竟然忘了你身上还有伤，我这就带你回去！”说着，便松开了泠歌，转身绕到了泠歌的身前，将她一背而起，朝着长安城的方向疾步走去。

“你会骗我吗？”忽然，祁洛开口一问。

泠歌勾住祁洛的手一僵，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祁洛茫然地望着远方，涩声道：“我其实不属于这里……我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究竟是什么？当初，我以为在这里能相信的只有紫夜一个人，因为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可是，我却发现，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她终究不会像我相信她一样相信我……”

“有时候我只会直着想事情，我不会猜忌，不会拐弯，当初在我的……故乡……我就经常被同事笑话说，迟早要栽在贼的手中。”说着，祁洛脸上满是自嘲，“果然，我确实栽了，爸爸死在她爸爸手里，而我又傻傻的让她伤一次……有时候我觉得人心很可怕，说变就变，难道真心待人错了吗？”

“祁郎……”泠歌勾紧了祁洛，将头靠在她的肩上，“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伤害你……”

“那我相信你。”祁洛空洞地看着前方，心中的酸楚再次泛了起来，喃喃再说了一句，“我相信你……”

一路无声，各有所思。

当第一个谎言落下，将说更多的谎言去圆这个谎，当第一次杀人，又将杀更多的人去掩盖真相。

有时候，一步走出，即使开始后悔，也不能回头。

当想要的化为云烟，认定的原来是错，唯有求变方才能追回失去的一切。

有时候，一念之差，即使他日一切大白，或许也找不回最初的自己了。

飞雪飘飘，长安城近在眼前，宇文凌云也带着人马出现，安然将泠歌与祁洛接回了相府。

长安城外，肃杀之气渐渐淡去。

普六茹坚不甘心地揪住了孙宁的衣襟，道：“你方才为何一再拦我下令阻截他们？”

“我今日放过七师妹，只是想今后与她两不相欠。”孙宁叹了一声，“日后她若再阻挠皇上大事，我必不会再手下留情。”

普六茹坚冷冷一笑，“好！这个由你！可你为何又放宇文泠歌与祁洛过去？”

孙宁摇头道：“一步已错，自然不该再落子，否则满盘皆输，我相信随国公你懂孙某之意。”

普六茹坚略微一想，方才已放窦影一行人进入长安，一路通行无阻，必会告知相府郡主有难，出兵相救。若是突然出手拦住其后的泠歌与祁洛，且不说短短时间可否夺下她二人之命，就算夺下了，有先进城的人证在，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将郡主之死赖在高长恭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