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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棘王座第一季:猛虎蔷薇(49)

豪赌·

昆提良把足足两千枚的一堆金币推上赌台,这是他今天的第二十次下注。他的额头满是热汗,衬衣已经湿透。围绕着赌桌,每个男人身上都蒸腾着热气,就像一个个烧开的热水壶。赌注奇迹般地越来越高,昆提良原本以为这种小赌场只会银币下注,拿出几枚金币来就足够镇住一张桌面。但此刻他们一轮的输赢已经足够买下一栋临街面的大房子。这还没完,如果这一局他输掉,赌注还会翻倍。

这都是因为昆提良想出来的“必赢不输”的计策,每输一把,就翻倍赌注。只要坚持到运气回到自己这边,就一定能赢。

可他今天的运气太差了,除了开始有几把输赢,后来他就连着输。每把赌注就是这样从开始的几枚金币涨到了现在的两千多。

奇怪的是他的幕后金主对于这样巨额的输赢全无表示。每一次昆提良输光了,那个喝着葡萄酒,看起来忧郁而寒冷的男人就会从那身乌鸦般的黑氅下拿出更大的钱袋来。

“记住,你这个计策成功的关键就是绝不能中途认输,”男人用葡萄酒般深而瑰丽的眼睛看着昆提良,“一个亡命之徒,认输的时候就是死了。”

昆提良原本只是想要赚点小钱,顺便消磨一下时间,但是此刻他已经没法后退了。他很享受这种赌博,面无表情一把又一把地将更多的钱推上赌桌,女招待散发着香气的头发在他的肩膀上扫过也不为所动。这才是赌博,绝不认输,赌博的人就是要有玩命的觉悟。那个男人说得真好,亡命之徒。他人生中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是个亡命之徒,血液热起来了,仿佛火一样在血管里流淌。这种感觉真好,每一把都有挥霍生命的快感!

骰盅揭开,连续第十一次开出了单数,昆提良又一次输掉了。有人在他身后捅了捅他的腰。别玩了,这场子里有点不对。”那个人压低了声音。

他看起来和昆提良的年纪差不多,一身白棉布的衬衣洗得有些破旧了,一条紧身马裤,一双硬皮高筒马靴。他是黑色短发,皮肤也略显黝黑,大概是来自南方的几个大岛屿,鼻梁高挺,一双略有些忧郁的黑眼睛,像是个落魄的贵公子。

“行了盖约,玩几千金币一局的赌博,想想你的一辈子里会有几次?既然有人愿意出钱让我玩个痛快,为什么不?”昆提良转身拍着好友的肩膀。

他不是独自来的。出入东方区的小混混都不是单枪匹马,只要不出人命,治安官都懒得来这种下等人聚居的地方,闯荡小赌场的人都得在衣底揣着匕首甚至短柄火枪这类家伙防身,再叫几个朋友一起。每张赌桌上都有刀痕或者弹洞,输红眼的人还经常会跟你玩赌眼珠这样吓人的游戏,如果你不敢,你就得把赢来的钱吐出来。这时候你就得有个兄弟,拔出刀来插在桌上,说,他输了,我赔我的眼睛给你!

盖约就是这样的好朋友,而且对方赌徒都会觉得把盖约那对忧郁的双眼挖出来会有些不忍。凝视那对眼睛你会觉得能找到海上铅灰色的雨云、葡萄架下的树荫、少女睫毛下的阴影以及对似水年华的追忆这类东西,总都是既美好且忧伤的。

盖约看了一眼桌上堆积如山的金币,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坐在了昆提良身旁。确实,钱太多了,多得让他们这种口袋里空空出来混得男孩不愿意放弃。要是幸运女神眷顾,昆提良今天赢下的钱够他们交几年的学费。只要能毕业,他们就不必在东方区里当小混混了,将来有他们飞黄腾达的机会。他和昆提良都很需要钱。

但他觉得这个场子今天有点异样也恰恰是因为钱太多了,按照常理来说,一个东方区地下室里的无名赌场,能拿出几十个金币的赌徒就算是富豪了,可如今这个小赌场的十张赌桌上堆着的金币加起来能有几万,来不及计数,赌场的伙计就用沉重的磅秤来称。

盖约从昆提良面前摸了一枚金币。这种通行教皇国各个属国的金币由梵蒂冈发行,纯金和纯银合铸,一面是教皇圣格里高利二世的头像,一面是被荆棘缠绕着的十字架。但这一枚对他和盖约来说就是一星期的饭费,盖约不由自主地搓着这贵重的钱币。他愣了一下,他发现了第二件事不对,这些赌台上的金币都是全新的,仿佛刚从造币厂里滚出来,还带着熔炉的热气儿。

他猛地扭头环视周围,发觉平日里和他们在赌场里厮混的那些年轻人都离场了,此刻围绕在赌桌边的都是些穿黑衣的男人。他们戴着眼镜,目光锐利,下注轻而迅捷,无论输赢都神色不变,不像是一般的赌徒那样热血上涌躁动不安。他们与其说是赌徒,不如说像一群干练的会计,与其说是在赌博,不如说是在核对账务。

整个赌场里弥漫着一股沉凝的气氛,仿佛亿万金币压在了每个人的头顶

荆棘王座?第七章·黎明前夕

公爵现身

隔着一层厚实的土墙就是赌场的钱库。但堆积如山的黄金显然超过了一个小赌场的需要,身穿黑衣的会计们正围绕着钱箱,把崭新的金币码好,每一百枚用厚实的绵纸包裹成一卷。封好的钱箱加盖上锁,用融化的铅把箱子缝黏上,再用潜水灌进锁眼里去。

戴着面具的男人坐在钱箱中间,有条不紊地在箱口打上钢印,就像一个熟练的工人。但工人打钢印用重锤,而他只用手。

他戴着金属手套的手握着精钢的印章,在熟铁裹着的箱**缝上用力一敲,印章的纹路便深入熟铁中几分。那印章图案是个长发如海草的女人坐在月下。

脚下传来轻微的叩击声,戴面具的男人点了点头,站在他背后的仆人弯腰拉开了地面上的铁盖板。

一个年轻人敏捷地跳了上来,黑氅上浑身带着腥臭的味道。

“公爵殿下,外面的形势很紧张,治安官和异端审判局的人已经封锁了整个东方区,现在只有水道是通的,主教已经命令所有人入夜就撤走。”年轻人微微躬身,“但对账还没有完成么?请快一些。”

带着面具的男人看都没看他,从金币中挑出一枚,用钢印砸向它。教皇的头像被长发如海草的女人取代了,印痕深处显出银白色。

“假币?”年轻人愣住了。

戴面具的男人把假币抛向年轻人:“是假币,但比真币还要值钱。每一枚特别铸造的假币都能在有信誉的银行家那里换到一盎司黄金,这些假币是取款的凭证。今天我们在这里对账交割价值八千镑黄金的款项,如果账务出错,会是巨大的损失,这不是可以随便加快的事。告诉主教,耐心,再耐心一点。”

他的声音很奇怪,如花腔男高音般尖锐,充满装饰感,一如他的衣服。

他穿着华美的暗红色厚绒长袍,修身束腰,袍摆下至脚面,露出一双尖头的羊皮鞋子。长袍的领章和袖章都是用黄金和白银互嵌而成的,袖章上垂下长长得金属流苏。最为耀眼的是那张面具,材质是反着深青色的铁,上面是一只微笑的夜枭。有人说那是猫头鹰,但并不准确,那种鸟总是出现在神话中,作为恶魔的仆从,它的出现意味着噩兆降临。绝大多数夜枭都只有一只脚,因为因为这种鸟怀着凶恶绝戾的心,即使是对自己。如果它们被猎人的夹子夹住了脚,它们会毫不犹豫地咬断自己的脚逃走

这样奇怪的男人如果走在东方区的路上毫无疑问会被看作是没有卸妆的喜剧演员,没有任何真正的公爵会这么穿着,可在钱库这个小小的空间里,每个人都敬畏着他,黑衣会计们小心地和他保持距离,甚至不敢直视他。睫毛下,他的瞳子透着隐隐的暗红,就像是……干涸的血。

“可是……”报信的年轻人还想说什么。

被称作公爵的男人挥挥手,示意会计中的一个人说话。

那名会计立刻站直了:“现在外面共有十张赌桌,每张赌桌各代表教皇国的一个属国。参赌的人都是来自那个属国的神父,他们把教徒的供奉兑换为看起来像金币一样的取款凭证,他们会在赌桌上把这些钱输给赌场。钱数和账目对上,今年的十一税就交割完毕。交款人会在一天之内撤出翡冷翠,收款人会带着取款凭证去各地的银行兑换黄金。但是中间那桌上,那个误入的年轻人还在下注,干扰了我们对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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