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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台(56)

作者: 苍梧宾白 阅读记录

而今夜,他忽然发现,原来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固执地守着这一盏灯。

万千灯火相送,声声祷祝,花落如雨,他好像终于找到了在这条漫漫长路上继续走下去的勇气与信念。

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搭上了傅深肩头,安抚地一握,背后像是靠上了坚硬墙壁,严宵寒凑近他,轻声道:“时间不早了,走吧。”

傅深无意识地点了点头,忽然扬手接住了什么东西,顺手往他襟口一别。没等严宵寒反应过来,傅深已提起缰绳,继续催马前行。

一股幽香弥散开来,严宵寒低头一看,倏忽一怔。

那是一朵并蒂莲。

靖宁侯府。

众人千盼万盼、望穿秋水,可算把这两位活祖宗盼了回来。礼部官员刚看见傅深骑在马上时还愣了愣,差点脱口问出“侯爷你不是瘸了吗”,幸好下一刻严宵寒亲手将傅深抱了下来,安放在轮椅上,他才意识到傅深原来并未康复,只是硬撑了一路。

英雄末路,美人迟暮,一个残废将军最后的坚持,令人感伤钦佩,也令人唏嘘惋惜。

因着这点微妙的同情,他憋了满肚子的火气消散了一些,没朝二人发作,只朝他们一拱手,先贺过新婚大喜,又催促道:“两位快进去吧,颖国公和令堂正等着两位拜堂呢。”

飞龙卫地位超然,对文官一贯爱理不理,严宵寒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心思全在照顾傅深上,傅深对那官员道了声辛苦,又将推轮椅的严宵寒轻轻拨开,低声道:“不用你动手,让青恒他们来。”

自门口至正堂都铺着长长的红毯,傅深与严宵寒各执红绸一头,俞乔亭将轮椅推入喜堂。满室灯火通明,各处点着龙凤喜烛,来宾们纷纷起身道贺。秦氏锦衣华服,高踞主位一侧,另一侧则空着,颖国公傅廷义坐在下首第一位,听见他们进门,微微抬眼,一脸漠然地与傅深对视了一眼。

秦氏苦等了几个时辰,早已老大不耐烦,若在家里,这会儿恐怕已经惊天动地地开骂了。然而今日喜宴办在靖宁侯府,往来的都是傅家的故交同僚,她不得不咬牙切齿装出个端庄贤淑的样子来,以免在这些达官显贵面前失了身份。

不过一见傅深和严宵寒,她顿时就要忍不住笑了。

当年他们母子战战兢兢地活在傅深的阴影之下,整个颖国公府“只闻大公子,不闻小公子”,如今风水轮流转,傅深再嚣张狂妄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要嫁给个男人,打落了牙和血吞,恭恭敬敬地给她这个国公夫人磕头!

“这孩子真叫人不省心,大婚之日怎么能迟到?还耽误了吉时,让这么多人白等你一个时辰。”秦氏压根没离开过椅子,装模作样地数落傅深道,“从前在家里无法无天也就罢了,日后成了亲,可不能再这么任性。”

说着又转向严宵寒,亲亲热热地道:“梦归,敬渊这孩子娇纵惯了,有什么不当之处,你多包涵担待。”

这话说的令人作呕。满堂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在场的谁不知道颖国公家那点破事,都不约而同地坐直身体,支起耳朵,预感到接下来会有一场好戏。

傅深当即沉了脸,正要发作,却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轻轻一压,示意他别动。严宵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慢慢悠悠地道:“好说。我不担待,还有谁担待。”

他这话听起来似乎有点嘲讽,联系前因后果,在场诸人都以为他是不满于这门拉郎配的亲事。

只有傅深,听出了一股隐晦低调的瞎显摆和独占欲。

他胸中怒火瞬间消歇,嘴角不甚明显地一弯,顺着严宵寒扶着他肩头的力道放松脊背,准备专心看戏——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甚至还想翘个二郎腿。

秦氏显然对严宵寒非常满意,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严宵寒讨厌傅深,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他必然与自己是同一条战线上的。

她和蔼而大度地微笑道:“快别站着了,赶紧来拜堂,不能耽误你们行礼……”

话音未落,严宵寒突然打断她:“稍等。”

“怎么了?”

严宵寒道:“敬渊的高堂俱已亡故,我二人该向灵位行礼,喜堂之内,为何不见牌位?”

秦氏一愣:“这……”

严宵寒继续道:“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竟敢高踞主位、受本官与靖宁侯的礼?不怕折了寿么?”

傅深听得都想给他鼓掌了。秦氏的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嘴唇和宽袖下的手不住颤抖,她万万没想到严宵寒会突然发难,有心反驳,却被他含笑瞥来、饱含杀意的一眼吓得瞬间噤声。

那可是飞龙卫!

不等她回答,严宵寒似乎已经厌倦了与她废话,冷冷道:“来人,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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