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陷入了苦恼：“我虽然在外面浪了不少年，但是对这个国家有权有势的贵族知之甚少，大约就知道有几个名气大点的，梁侯、谢侯、齐候、安国公、匡国公，他们家族里面的情况一概不知，猜不到谁有可能是联合明中将的内应。都怪我跑来跑去的每年只在都城呆三个月，还净在客栈里醉生梦死了，我要是多待个三四年，铁定把里面摸得清清楚楚，说不准连皇子都抢来了。”
赵清阁刚想安慰一下她，好歹你还找回了那么多人不是？结果就见薄珏笑哈哈地开口：
“不过也不算是什么也没干，我还找回了那么多同伴不是？等跟你汇合再去找，古天宿都灭国了，现在也不知道是距离新纪元多少年，万一就剩个一两个月，事情都没办法安排。我打个比方，现在国家还算是稳定，他们起码还要作上个一阵子，才能一步步走向为他们设好的地狱。”
薄珏忽然一顿，眼睛倏地亮起来，惊喜地看向赵清阁：“其实判断时间还有一个办法！我这几年蠢到没边了，居然一直忘了这茬。哎，其实也不算忘了，当时还不是他，我就没注意过。”
赵清阁被她颠三倒四的话弄得云里雾里：“你到底在说什么？”
“古天宿现在的元帅是谁？”
赵清阁刚过来没多久，没人跟她说过这个，最近事情太多她暂时也忘记去打听了，被薄珏一提想起来这件事的重要性了。她猜测道：“是孤星？”
薄珏把字咬得很重：“是君临。”
她们生活的时代被刻意抹去了所有古天宿人存在的历史，包括孤星，只有一个人被历史铭记了下来，被所有的现代天宿人记在心里，如同每一个城市都有的祖先像一样，他和祖先并列在一起。那个人就是现代天宿人的开国元帅——君临。
后世传下了他的肖像，是个面色冷漠的男人，黑发黑眸，隔了许多许多年，见之也令人胆寒。他的那柄雏态时期使用的匕首被存放在御天的历史博物馆，而他的故事也慢慢地散在了传说里，有传说他是为了被自己杀死的爱人复仇，也传说他是背负了所有被摧折的孤星的期待，为所有的孤星夺得了他们本应该拥有的东西。
赵清阁先是一喜，迅速又冷静下来，反问道：“据我先前的研究，古天宿人由于杀死爱人的程序设定，他们的生命不需要被分享给另一个人，所以寿命——也就是程序老化的速度要比现代天宿人还慢，所以按照推断，元、不，君临元帅的寿命应该超过三百年。又根据历史记载，君临元帅在开启新纪元七十年后离世，在无法得知他是正常寿终还是自杀轮回之前，仅仅凭这条没办法得出确切的论断，即，我们还是没办法知道现在距离新纪元多少年。”
薄珏：“……”
学霸真可怕，关键是自己好不容易聪明了一回，转眼被反驳得渣也不剩，这样让自己的脸很挂不住的。
赵清阁又说：“不过你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薄珏气刚生到一半就被转移了注意力：“什么？”
赵清阁道：“如果……那个位高权重的人是君临元帅呢？他有实力，有动机，有立场，而且和明中将有着相同的目的，也只有他会义无反顾地罩着她。”
薄珏道：“其实要核实这件事很简单。她是契子的长相——”
薄珏突然卡了壳，眼中闪过一道浓重的震惊：“错了错了，我们全错了，这条线索的出发点一开始就是错的。”她语带焦急的解释道，“她是契子，但是她在这个时代就不是契子了啊！”
赵清阁张了一下嘴，轻轻地“啊”了一声，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们从一开始就错了，契主和契子的区分，是在新纪元以后，从某一代开始，程序渐渐发生了偏差，本该死去的爱人获得了另一个人的分享的灵魂和生命，才成为对方的契子。在现在这个时代，契子仅仅是皇室豢养的移植了他们基因的孤星而已，没有人知道输了的人如果活下来会是什么样子。对于孤星群体乃至古天宿人而言，明妤只是一个眼珠颜色与其他孤星不一样的孤星而已，有什么好值得大费周章瞒下她契子的身份呢？她本来就不是契子，不需要隐瞒。以她的本领，稍使点手段，就能混进去。
而且，知道个中内情的，只有同为从现代穿越回来的现代天宿人，他们机缘巧合下得知这件事，一定会像潮水一样，涌向她的身边。从这一层面上来说，赵清阁在进入孤星阵营以后，再戴美瞳，反而是得不偿失了。只要异样瞳色的契子出现的数量不多，就不会引起皇家科学院的注意，说不定还能把那些隐藏在暗处暂时还没有和他们会合的同伴勾出来。
她们俩商量过这层，赵清阁长舒了一口气，心说终于可以不用戴那个可以充当人皮面具的东西了，薄珏是没见过她迎风流泪的样子，否则非得给她拍上百八十张照片每天早中晚拿出来遛一遍。
所有的人分派完毕，只有林笺一个人被留了下来，她一开始以为是自己太废柴了，废柴得明中将完全忘了她这号人，松了口气之余不免有些沮丧，她虽然贪生怕死胆子还小，但不意味着她喜欢当一个缩头乌龟，永远躲在别人的保护之下。以前是各司其职，现在没有她的职了，浑身上下都不自在，整天愁眉紧锁唉声叹气。
大约又过了半个月，她在一棵大树下蹲着种蘑菇，先前那个郎大忽悠跑过来把她拽了起来：“将军找你，快去。”
明妤一见到她就一副笑得意味深长的样子，林笺和她不对盘，尊敬归尊敬，老觉得心里毛毛的。
“这个月的十五号，皇室有一件大事，皇帝唯一的儿子要给自己找一个孤星，进行基因移植，成为他专属的契子，这是个接近他的好机会，我决定让你去。”
林笺频率飞快地眨着眼睛，这是她紧张时候的特有的肢体语言。
“让我去？”
“对，双重保险。”明妤说，“什么都不用准备，我现在就亲自送你过去。”
第201章 移植
林笺走了一段路程后，才猛然醒悟过来，她睁大着眼睛看向正目视前方的明妤，惊喜道：“如果我接受了皇子的基因移植，是不是我就可以拥有中央权限，那这样的话，不需要带他回去，只要我回去就行了。”
明妤抿住唇，露出了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林笺感觉自己的智商收到了赤裸裸的鄙视。
“你以为中央权限那么简单获得吗？让你去接受基因移植，不过是多一重保险，若是将来出了什么意外，还能通过你的基因链得到一些线索。忘了通知你一件事了，接受皇子的基因移植可能有一个弊端。”
林笺心凉了半截：“什么？”
“皇科院的这个基因移植计划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贵族找一个全心全意、一心效忠听命体贴于他的人，让他的基因进入你的程序中，你就会听从他的命令。”
林笺下半截心也彻底凉了下去。
“这只是我的猜测，你知道这件事我为什么不叫赵清阁他们去做么？”
“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还要做？”
“因为他们不是雏态，不好接受改造。”
林笺：“……”
她也已经是一个健全的拥有所有人类机能包括感情的人了，再改造一通，真的不会变成四不像吗？
林笺被送入了一架机器舱里，在红光扫描过来，失去意识之前，她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她苏醒之后买的第一块糖果，想起她交的第一个朋友，想起她受过的第一次欺负，想起那个以为在她的世界已经彻底消失的人。那些曾经或喜或悲、或平淡或跌宕的过往在她黑暗的世界里闪着光，有一根金色的线牵着，死死拽住她行将坠往深渊的手，告诉她，不可以放弃。
皇子还只有十岁，生得一头淡金色的软软的短发，眉眼精细得胜似女人，肤色也白，唯一让人觉得可惜的是皇子身体不好，这个国家最精通易算的占卜师一声长叹，在皇子出生时便断言，此子活不过十六岁。果然皇子刚满月便生起大病，浑身冰凉，发汗不止，原因不明，宫中太医皆一筹莫展，最后还是由于妄言被下狱的占卜师给了一个偏方：胭木磨粉六钱，护国寺大门外石狮脚下泥土一钱，还有些听都没听说过的奇怪原料，辅以无根水四两，煎成汤药。御医反对得一个赛一个的厉害，皇帝也迟迟拿不定主意，眼看着唯一的皇儿要病死了，才死马当作活马医，服下后不出一日，果真药到病除。而此时那个占卜师却意外从天牢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只在墙壁上以指力生生画出了一个深深的圆，头衔尾，尾衔头，示意天理因果，循环不爽。当时古天宿正处于迅速扩张过程中，忙还忙不过来，没人去猜这人留下一个圆是什么意思，就算知道，也是箭在弦上了。